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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张苍就灰溜溜地滚了。
相比上一任秦使,他真是半点气节都没有。
他在想该怎么跟秦王回话,也在思考那个南岸的王将军是不是燕丹在故意演戏,他又该不该报告给秦王。
最后,他如实纪录,将所有对话所有情境一字不落全写上,让秦王自己判断。
他相信,秦王的消息渠道比他广得多,自会有明断,而他张苍要做的,只是听命行事。
张苍的信送到秦宫,秦王照旧念给尉缭听。
尉缭安然睡着,不死不活,秦王只能自言自语。
“燕国要挟寡人呢,明摆着骑在寡人头上拉屎。可惜,王翦不动,寡人只能忍。”
秦王平静地说着话,很反常地没有暴躁。
缭又不会起来哄他,他发脾气有啥用
所以,他一个人坐在缭的床前,冷静地分析眼前局势。
燕代联军仍然陈兵易水,楚国军队已在南郡边境集结。
北王翦,南王贲,这对父子手握秦国五十万兵马,却纹丝不动。
燕国这边,影将军没有动作,王翦似乎在跟燕国私下联系。
更诡异的是,刚下令让王贲出战楚国,王贲就突然失踪了。
王贲联络不上很麻烦,虽然有一个能文能武的辛腾主持南郡,但是楚国实力未知,一旦交手,胜负难料。
秦王,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信任王氏父子,可是也须防备意外。若王氏反戈,谁能护咸阳无恙
尉缭依旧沉睡着,无法来解秦王的惑,秦王起身踱向外间。
转过门廊,就见蒙毅长身相候,神睿俊冽,英气夺人。
“什么事”
蒙毅挥手,大行令上前奏道:“楚国回书,说项氏兄弟没有归楚,且也不应该为昌武君家的凶杀案负责。坚持要秦国赔偿‘清河之难’的损失,并要求释放楚国国使顿弱。”
“好,借这机会把顿弱放回去。至于赔偿,搪塞一下。歉可以道,亏绝不能吃。”
“喏。那燕国这边如何回复”
“赎金他做梦呢!既然他们想谈条件,就跟他们好好谈一谈。别把话说绝,咱们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以及迷惑他们,给王老将军做好掩护。”
“喏。”
大行令告退,蒙毅随他一同出去,嘱咐道:“陛下的习惯,无论大小事,不过第二日。半个时辰后来用玺。”
这大行令王戊新上任,本想着今日已晚,又不是很要紧,就不耽误秦王歇息,明早一并来请示即可,听闻郎中令此言,赶紧道谢:“敬喏。”
二人出殿时,黄昏钟鸣,咸阳宫戍卫换防。
蒙毅统领诸郎,负责殿中宫内的戍卫,每日此时都会亲自查一遍岗。
他刚与大行令分别,秦王从后面追了上来:“二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走走。”
两个人并肩走在昼夜相交的咸阳宫,从正殿走到司马门,又沿着宫墙走一圈,将中央官署的防卫都查一遍,前殿与后宫之间的掖门也查一遍,前几年常常是走到这里道别。秦王回后宫歇息,蒙毅去前殿继续办政,到“人定”时再查一遍宫殿戍防然后回家。
这些年秦王常常忙到夜半,黄昏时与蒙毅出来走走竟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消遣。
日光落尽,宫灯荧荧,灯影照行人。
屈指一算君臣相伴已二十载,二十年来形影不相离。
有些闹心事,秦王喜欢问问蒙毅,虽然有时候他觉得蒙家小二郎该叫蒙家小二呆。
比如今日,蒙毅的回答简直可爱。
“你小时候跟忌玩得最好,你说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关老虎。”
“关老虎”
“小时候在上林苑练射虎。我带一队,他带一队。我这一队边走边杀,见一只射杀一只。他呢,先勘地形,然后杀了一头鹿,用鹿血诱兽,再命人四方合围,把禽兽赶到一起,他就在那挂死鹿的树上,挽弓推箭,一次杀个痛快。”
“诱敌深入,聚力围歼。他这打法,倒跟王翦老将军有点相似。”
“倒也不尽然,老将军是深谋远虑。他呀,喜欢刺激,关门打狗,图个尽兴。”
“能一口气把狗都打死也不错,他最好玩得尽兴。他尽兴,我也尽兴。”
“不尽然,忌贪玩,无险不欢,有时候他喜欢冒险甚于成功。他不像王贲,总是兵行险着,但又险又稳。”
远在楚国的王贲没有听到蒙毅的赞赏,否则他会找蒙毅好好喝顿酒,即使蒙毅滴酒不沾。
王贲与负刍的偶遇,像一场烟花雨,势如霹雳,化作无迹。
楚王的护卫前哨先看到王贲一行人,喝令他们避让。
王贲很自觉下马让道,目送声势不算浩大的仪仗狂奔而过。
负刍飞马过去,又折回来,只怪这行人身上的军人气质太过扎眼。
负刍勒马来回将他们打量两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王贲身上.
他问:“尔是何人何处来又何处去”
王贲像抱儿子一样笼着“熟睡”的项籍,没抬眼却反问道:“尔是何人何处来又何处去”
“我在问你”
“你无权过问。”
负刍笑了,道:“楚王是否有权过问”
王贲装作一诧,由于没有准备,他的一行随从理所当然地贡献出吃惊的表情。
作为军人,他们拥有极高的素养,吃惊却不慌张,全神戒备着等待王贲指令。
王贲做了一个行礼的手势,二十八人齐刷刷敬了个楚国军礼。
训练有素动作整齐,楚王知定是军人无疑,问:“哪一军的”
“上柱国家兵。”
“家兵”
撒谎是出门在外的必备本领,尤其是王贲这种跑别人家里溜达的。
早在项府做客的时候,他就在盘算着得换身皮,索性挟持项籍的时候就扒了二十九张。
项家家兵又不是楚国国军,只要不犯事,谁都要给点面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楚王也不好随意刁难。
负刍难得和颜悦色,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王贲面露悲戚:“自二公子灵柩归来,小主人便时常病着,主母令我等去王城求医。”
“籍”
负刍很喜欢项籍,令侍卫来接过孩子。
王贲不肯给:“主母吩咐,小主人不得离手,若有闪失,臣担当不起。”
负刍剑眉微皱,勉强笑道:“寡人不过是想看看而已。”
王贲仍是不给,反倒起身往负刍身边去,侍卫拦住,他便掀开裹子一角露出项籍的脸。
负刍果见孩子睡着,再道:“来,寡人抱一抱。”
王贲依然不递,道:“臣不敢违逆主母之训。”
“死脑筋”负刍哭笑不得:“寡人之令都抵不过你主母之训”
王贲仍然倔强:“臣在军中,越级奏事乃是死罪。主父与主母听令于我王,而臣听令于主母,不敢有僭越。”
军中确有此令,不止楚军,秦军也有。上下有序,层级分明,权责也分明。
“好,寡人便不看了,去吧。卫尹——”
一个亦儒亦武的青年男子策马出列:“臣在。”
“你回王城候寡人诏令。顺道带他们去太医府,给籍儿诊治。”
“诺。”
此人名唤宋义,为人沉稳,精于计算,乃是负刍的核心心腹之一。
他正好也带了二十八人回城,王贲不得已只能与他一同上路。
目送两队人马合成一队,尘烟飞扬消失在路尽头,负刍陷入沉思。
他这个楚王只能调动将军,调不动兵,关键时刻,可能连个护身的人都喊不动。
当日袭杀弟弟和李园时,用的就是这一招。
那场动乱,最先死的是王宫守将和环列之尹。
将军死了,不知情的兵士们没有听从楚王近侍宫人的号令,所以来救驾的很少。
那时负刍能利用这个漏洞当上楚王,而成为楚王之后,他又该如何修补这个洞呢
再者,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将军就是他们的天,如果将军要变天呢
楚王望着天,秦王也望着天。
天上无月,云山千重。
秦王问蒙毅:“恬在军中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