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楚然——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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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如往昔般平静。皇城内一处远离后宫的园子中，碧波如玉，长着葱葱郁郁的花草、树木，看上去便是个极幽静的所在。
一男子坐于院中倚着池塘边上的石桌前，静静地望着一池静水，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面色如雪，透着几分苍白，唇色有些暗淡，眸中没有半分光彩，如痴了一般。
夜风吹过，挑起他脑后的几缕墨发，更显几分飘逸。
“魏王殿下，该喝药了。”远处，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侍女走了过来，恭敬的语气却与面上的漠然毫无关联。
楚然一怔，扭过头来便看到那托盘里的小碗，内里盛的是浅褐色的汤药，心中一股恶心感袭来。
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微微皱了皱眉，便伸手端过那碗，仰头一饮而尽。
小侍女见他喝过药后，接过手中的碗继续道：“皇上让奴婢知会您一声，魏姑娘……于半月前夕蔺院大火中殁了……当时您身子不好，便没有告诉您。”
楚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身体猛的僵住。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痛楚，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她死了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她的前面，却不想，她竟先去了……
他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嘴角艰难的略勾了勾。这想必又是白墨砚想来折磨自己的新法子吧，他不会上当的！
那侍女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火上浇油道：“魏王若不信，可问问外面的侍卫。当日夕蔺院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扑灭。等侍卫进去时，魏姑娘已然烧的面目全非。
如今，皇上将她葬到了从前魏宅的后院里，平日里也有侍卫守着。
奴婢给您带了些祭品，若是想拜祭，便在这池边聊表心意吧。”
这侍女说的有理有据，楚然由不得不信。忽的眸中就染上了一层雾气。
“我以为，我倾尽所有，能换得她后半生片刻的安宁……”他声音喃喃，若有似无。
小侍女没有听清，做完了该做的事，便端着托盘离去了。楚然身份敏感，多与他交谈与自己并无益处，反而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楚然站起身来，一个人立于池边，任凭夜风在他身上缠绵。身子微微弯着，似乎这般站着也令他吃力。
过了半晌，唇边缓缓流下一缕猩红。混着泪，滴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忽的，他竟大笑起来。“也罢也罢，就如此罢！总归我也快活不长了，下去与你作伴！”
说罢，身子微微一歪，竟直直的朝着池子里栽去。
想象中的冰冷触感并未出现，身体如同落入了一团云中一般令他有片刻温暖。
他微微睁开眼，只见自己正在一人怀中。那人一头白发，面若冰霜，却在触到他的眸时有片刻的温柔。
她没死！
劫后余生的激动，知道她还活着的喜悦瞬间混成一处，连笑都忘记了。
魏雨欣将他放下，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柔和。
无论她再如何冷淡，心中却仍有一缕温柔是留给眼前男子的。只因她欠了他太多……
“你何须如此……”她方才在墙外的大树上隐蔽了许久，自然看到楚然的这一番动作，心中是说不出的振动。
前世今生，所遇之人中唯有他对她最好。无关血脉亲情，无关利益权柄。仅一个情字，便令他倾其所有。
楚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将这数日来的未见全都弥补进眼中。
“你可知，即便你倾其所有的对我好，我却报答不了你什么。”魏雨欣背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
哪怕如今她不爱白墨砚了，却也再无法去爱上谁。她如今的心里，只剩下恨，只剩下报仇！
“无妨，这都是我一厢情愿。”楚然淡淡一笑，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只要这样看着你，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魏雨欣忽觉得眼眶有些热，忍住呜咽淡笑一声，“你真是……傻……”
平复下心情后，转过身道：“我带你走！”说罢，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
经过了这许多事情，她与他之间再没有那样多的拘束。如同至亲一般。
楚然却伸手推开了她置于腰间的手，“不必理会我，你快些走吧。如今他以为你死了，你便可以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无需再为了我这将死之人费这般力气。”
魏雨欣心头振动，“将死之人”她犹记得，进京之前他便受了些内伤。大夫说过，性命是保住了，不过日后身子会略差些，怎的就是将死之人
“他在我汤药中下了毒……只为令我每日受这锥心之痛。如今，我已察觉到身子越发的破败，不由自己……”
他苦笑一声，惨白的脸越发显得虚弱。
魏雨欣眉头紧皱，原以为白墨砚为了贤名，即便过的清苦些，好歹留他一命。不想……他竟算计至此。
看着楚然虚弱的样子，魏雨欣心头疼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此刻的情况，再多说什么也不过是枉然。只不过令自己更加虚伪罢了。
忽的，楚然猛的弓下腰，手掌直直的撑在石桌上，手背青筋暴起，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你怎么了”魏雨欣上前欲探查清楚，却被他一只死死拦在了一丈之处。
蓦地，便见他忽然抬起头，苍白的唇中一口殷红喷出老远，将面前的一片地染的通红，也染红了她的裙边。
随后，便见他整个人软了下去，瘫坐在石凳边，微微颤抖的手扶着石凳，喘着粗气。
魏雨欣再顾不上他的阻拦，一个箭步奔了上去。
只见他唇边的血迹泛着乌黑，一看便知中毒。眉头紧皱着，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我……我……怕是不行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可好。好痛……好难受……”楚然一边说，鲜血一边从口中涌出，声音带着哭泣的祈求。
“我……”魏雨欣眉头亦是纠葛在了一处，她不想放弃他，她想让他活……可是，他的祈求又令她心碎。
“求……求你……”楚然紧握住她的手，倚在她的怀中，痛苦的脸上努力撑着一丝笑，眸中的泪如决堤一般。
他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他不想再继续毫无尊严的活着，也不想……再拖累她……
魏雨欣点点头，手内运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掌风落下，一滴泪自她眼眶中滑出，滴在了楚然苍白的唇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