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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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就站在桌边，站在苍擎眼前，但他愣是感觉不出一丝一毫活人应有的生气。半边脸颊隐藏在黑色的面纱后面，只有那一双眼睛暴露在外。盈盈秋水般的瞳眸却毫无神采，看着苍擎的时候又像是透过他望向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只有苍擎知道，在和她眼神接触的刹那，自己的心脏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太像了！实在是太熟悉了！
同样的眼睛渐渐地和记忆里的人儿重合，只不过少了灵动和藏在里面的那份苍擎一度认为永恒不变的柔情。
不是她！苍擎明知道的，但依然克制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以及渴望揭开她面纱的冲动。
“哥，看到她你是不是想起了很多”傅君岚凉薄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边，也彻底将苍擎从陷入久远记忆的恍惚中拉了回来。
干脆地点了点头，苍擎不想计较傅君岚别扭的语气，何况他会有现在的反应实属正常。若无其事地收回已经伸到半空，欲/去揭开面纱的手掌，放在身侧的时候却仍然忍不住握拳，并轻轻颤抖。
天知道这场重逢他等了百年，又有谁知道和自己的恋人分开百年后再次面对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人说爱情过的时间长了，感情会淡。可偏偏到苍擎这里，却像美酒一般越放越醇。经过百年的沉淀，他感觉他在见到自己爱人的瞬间，依然像毛头小子一般冲动，心跳加快，恨不得健步上前拥佳人入怀。
但他不能！苍擎知道面前的是个假象，可知道归知道，却不可抑制地将目光黏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同时也带着穿越时空的绝望。
女子身形高挑纤瘦，面容姣好，平滑年轻，一袭红裙穿在身上，更加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白皙又吹弹可破。可什么样的红颜能经得起百年岁月的摧残
所以面前的人儿一定不是她，至少不是记忆里的她，苍擎不停地提醒着自己，用理智鞭策着自己不可被眼前的冒牌货迷了心智，不可自乱阵脚。
他不知道傅君岚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会呼吸会眨眼，看起来“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但苍擎知道今天，傅君岚必然会用自己心里的最爱，来作为威胁的筹码。也只有这一点，苍擎会无条件妥协。
即便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傅君岚的目的为何不知道真正的爱人在哪，是否早已变成了一杯黄土不知道他究竟要让自己做什么但从认出女子的那一刻起，苍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一败涂地。
苍擎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几秒后猛然张开，转而直视着傅君岚的眼睛。没有想象中的锐利，亦或是激动，或是愤怒，任何意料中的情绪都没有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泄露分毫。漆黑深邃得像是两汪湖水，欲将对视的人拉入深渊，只有苍擎自己知道，在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只是暂时被压抑住了，稍有不慎，也许就会翻起惊涛骇浪。
“君岚，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差点认不出，苍擎苦笑了一下，看样子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傅君岚恍若不曾察觉出任何苍擎的异样，纯粹像是向他引见一个陌生人般随意，“锋哥哥，这是我的贴身女佣，平常照顾我的起居饮食。你不是一直在奇怪我一个残废，怎么撑起偌大一个地下世界的运转，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真正的天才是我身边的这位奇女子。”
说罢好像还嫌介绍得不够详细，傅君岚高举手臂，指尖触摸到面纱的一角，然后猛地向下一拉，女子的全貌顿时展现在眼前。苍擎的瞳孔一缩，随之而来的是澎湃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
那多少次在梦里一遍一遍描绘的容颜，那在危急时刻只要一想起，就能一次次激发出自己斗志的容颜，那是烙印在自己心尖儿上的容颜，只要想起，每每会被思念折磨得几乎发疯的容颜，却被傅君岚嫁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
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苍擎依旧有些克制不住，恨不得冲上前狠狠地给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拳！将他那副云淡风轻没心没肺的嘴脸彻底粉碎！
“锋哥哥，你很生气对吗”
苍擎怒极反笑，实在想不通傅君岚这时候还要来火上浇油，故意激怒自己就那么让他么快乐吗
“呵呵，她是你姐姐！你姐姐你知道吗！你怎么忍心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苍擎越说越大声，一声声质问从胸腔里咆哮出来，每一句都像是沾着血，带着刻骨的悲伤。同时又饱含对傅君岚的失望，不可置信，以及滔天的愤怒。
在面纱被扯下来的那一刻，苍擎终于看清了，在女子脸颊的两侧，均有一条细密而精致的缝合痕迹，疤痕很淡，但用苍擎如今的眼力也足以一目了然。
这女子的样貌是后天加上去的，原本苍擎以为傅君岚的手段充其量不过是用天魂族的肢体再生技术，或是克隆技术，再复制出一具一模一样的女性躯体。
看着完全一样，实际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姑且算是傅君岚为思念她姐姐所使出的不得已的办法，虽算不得什么好方法，但毕竟情有可原。
利用苍擎对曾经的未婚妻傅君瑶的思念，弄个假货出来，以此打乱他的心绪，苍擎都可以接受。百年不见，明知不是真的，但用这种另类的方式见上一面，一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也许百年的时间真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也能让一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地腐朽，苍擎没有料到傅君岚会变/态/到这种程度！
将傅君瑶的面皮整个儿剥下来，再缝合到另一个女人脸上。傅君瑶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用，时间让她衰老到不能动了，于是傅君岚为了营造姐姐还存在于自己身边的假象，居然想出了“换皮”的法子。
呵呵，好！很好！好极了！这种移花接木的绝妙手法，亏他想得出来！
相对于苍擎的满腔怒火，傅君岚却显得很是平静，对苍擎的质问恍若未闻，用一种似眷恋又似叹息的口吻说了一句：“锋哥哥，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傅君岚一边用手指一寸一寸抚摸女子的脸颊，勾勒着她的五官，一边另一只手探到桌下，摸索到一个按钮，按了下去。一启动了机关，在这个封闭的房间中，有一面墙猛地缓缓上升，露出了后面一根巨大的试管。
试管中充满粉色的液体，正冒着气泡，内里有一具老妪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液体中。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在药液中起起伏伏。没有穿鞋，所以手脚，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肤清晰可见，上面沟壑纵横，皱纹满布，完全是老人的皮肤。
偏偏那张脸，是年轻人的脸，毫无瑕疵，光滑如新生，这是最最怪异的地方！当苍擎看到试管中另一张傅君瑶的脸时，一时间愣得呆住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并没有平息多少心中的怒意。
“你别告诉我，你把傅君瑶的遗体当做培养皿，一次又一次用些奇怪的方法，让她长出新的面皮，再等现在的面皮不能用了，就从培养皿上剥下一张替换”
其实从一开始起，无论是红衣女子，还是现在试管里的真身，苍擎都第一时间用灵魂去扫描了一遍，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另一人的灵魂波动。换言之，现在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个是泡在试管里的老妪，都是没有灵魂的尸体罢了。
“哥，稍安勿躁！我现在就让你见证奇迹！”傅君岚操控着轮椅，缓缓滑向试管旁边的控制台，手指飞快地按动了几个键。
只见四周的机器骤然发出“嗡嗡”的快速运转的声音，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有“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在耳边响起。苍擎不由注意起头顶上错综复杂的钢管，内里好像正有什么巨大的能量在凝聚。
钢管的尽头连接着试管的上部，然后在苍擎震惊的注视下，一下子几百条电蛇充斥于试管中，那老妪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傅君岚，你在干什么！！”某种不安在苍擎心中快速生成，直觉告诉他即将发生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
但却连苍擎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看到老妪手上和腿上的皱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时，他的心里竟然升腾起一阵渴望。
难道……难道傅君瑶可以复活被心中这样的想法震惊了，苍擎一眨不眨地盯着试管，生怕一眨眼睛就会错过什么而导致终生遗憾。
当他看到那张属于傅君瑶的眼睛，正在缓缓开启时，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