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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冯佑之对花月的回答并不怎么期待，毕竟从他说出他就是花月的哥哥开始，花月的反应就同惊喜不沾一点边儿……应当是还不能接受他这个哥哥吧，而且昨日见面，不知情的他还与花月闹得有些不愉快。
“嗯！”
冯佑之还低垂着头，对这一声极为微弱的肯定犹如幻觉般的感知，恍然抬起头来，怔愣地看着花月……虽然不见花月笑脸，但她方才确确实实向曜儿点了点头。
点头！
即是肯定了……
“舅舅！”曜儿仰头甜甜唤一声，冯佑之忙蹲下将曜儿紧紧搂在怀里，看向对面的云宏生和花月夫妇，视线逐渐被水光朦胧。
冯佑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笑意，仅因为花月那一声格外轻的还有些别扭的呼唤——“大哥！”
冯佑之眼含着泪拼命点头，点头……
花月摇身一变成了冯大都督的妹妹，于花月来说身份水涨船高自是百利而无一害，但于冯佑之来说，却是更重要的，找到了余生的救赎一般！
冯佑之不再将刺杀赵瑾尧摆在第一位，而是一颗心都放在了教授曜儿身上……他亦感觉得出，或许是失散了十几年的缘故，花月还是同他并不亲近，更甚至兄妹俩相处时花月总是避免不了的拘谨感。冯佑之亦不想让花月为难，只想着余生且长，再慢慢与妹妹相熟的时间也长着呢。
但他与曜儿的抹不掉的血缘亲情却格外浓烈，舅甥两个便常聚在一起，一个乐意将自己的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一个也愿意认真苦学，不曾懈怠偷懒半分……
这日，冯佑之于文竹院内照常教授曜儿剑术，左顾右盼却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向着文竹院外张望。
“舅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舅舅且先忙去，曜儿这里自己练习也可。”
“那……”冯佑之抬手拍拍曜儿还尚显单薄的小肩膀上，“那曜儿且先自己练习，舅舅去去就回！”
说罢，冯佑之将长剑交给一旁侍立的长禄，便忙朝着文竹院外小跑着去……他若方才看的没错，一闪而过的身影应当就是赵瑾尧那个混蛋了！
这么多年，冯佑之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赵瑾尧，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如何杀掉赵瑾尧，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熟悉赵瑾尧身影的人了。
冯佑之武功自是不弱，提气很快就撵上赵瑾尧，抓住那道背影的肩膀，将对方的脸拉过来，抬手便是一拳头打过去……
“混蛋，你还敢来！”
冯佑之恶狠狠地怒视着赵瑾尧，再一细瞧赵瑾尧所去的方向，不正是他妹妹所住的院子吗当即愈发愤怒，冯佑之蹲下去提住赵瑾尧胸前的衣裳，“你还想再害清之一次不成！”
赵瑾尧紧抿的唇角已经被方才那一拳头打出淤青，此时被冯佑之提着衣领，也不曾与他对视，只视线低垂着，拧着眉简短的回答，“不是！”
自然不是！
“住手！”
身后突然响起花月的声音，冯佑之抓着赵瑾尧的手便是一僵……他虽因为一场战事毁尽了容貌，但亦不想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任何凶恶的表情。
冯佑之忙晦气地甩开赵瑾尧，回身看见云宏生和花月夫妻俩一起朝这边急走过来，又忙调整好面部表情，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清之，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还故意遮了遮身后被他撂倒在地的赵瑾尧，好像谁真看不见似的
花月径直绕过了冯佑之，将倒在地上的赵瑾尧扶起，云宏生紧随其后，路过冯佑之时还对他做了一个很是无奈的表情，随即对赵瑾尧的关怀，表现得比花月更为积极，甚至还抢了花月的“活计”，将帮助赵瑾尧这件事全包了！
“来来来，放着我来就好，我来就好！怎么样你没事吧”云宏生面朝着赵瑾尧，面朝着花月，笑得格外阳光灿烂。
赵瑾尧此行来的目的就是来见花月的，视线不由得便偏向花月这一侧，似乎是在回答云宏生的问题，却是分明看着花月在说，“我没事！”
“哦，没事啊！这嘴角是怎么肥事乌漆嘛黑的……”云宏生立刻双手捧着赵瑾尧的脸，将他的视线硬生生给掰向他这一边……想看他媳妇儿，没门儿！
“嘴角嘴角怎么了”
却不想，云宏生的话竟是提醒了花月，花月忙关切地看向赵瑾尧被打伤的地方，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孤零零站着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的冯佑之身上。
“那个……”冯佑之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打架，委委屈屈的模样，但一细想，他又不是理亏的人，当即提一口气，上前将花月拉开，远离赵瑾尧身边，叮嘱道：“他不是个好人，打他活该！你不与他计较当年之事，可他今日又擅闯这里，谁知道他又安的什么心！”
“大哥！”花月带着叹息唤出这一声。
冯佑之委委屈屈地嘟着嘴，低下头便不再说话了。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身后，赵瑾尧突然铿锵有力地开口，视线笔直地看向花月，不曾避让。
“什么单独谈谈！为什么要单独谈谈！怎么能单独谈谈！”云宏生立刻破功了，先前在花月面前勉强维持的宽容大度，瞬间烟消云散……好吧，其实他心里醋得很！
虽然很欢喜自家娘子有了兄长护着，有了尊贵的身份护着，但近来他格外没安全感……别以为他没听到，好几次大舅哥暗戳戳的提醒花月可以换掉他这个“有前科”的丈夫。原本就已经害怕花月某一日又厌了他，现在更给她这样的底气加持，云宏生心里当真是怕得不要不要的
云宏生感觉自己心里很委屈，嘟着嘴看着花月，一副花月要是敢点头，他就立即哭给她看的表情。
花月：……
花月摸摸自己的鼻头，颠颠走到云宏生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乖啦，我就和他站在那边说说话，你能远远看着，就说一会儿，好不好”
云宏生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嘴角绷着的笑意，一手捂着脸颊，羞涩地点了点头。
冯佑之：……没眼看！
这个妹夫的智商貌似不太好，听不出花月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吗
冯佑之突然很担心，曜儿的智商会不会受影响
但想归想，借云宏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拦花月的决定，更别提他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哥哥了。是故云宏生和冯佑之两只就被扔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听话地远远盯着单独谈话的两人……
“你真的是清之，冯佑之的妹妹”赵瑾尧说话永远这般干练，只是深邃的眼眸盯着一个人瞧时，还是会让人容易尴尬不敢与之对视了。
花月沉吟了片刻，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嗯，他和我现在的这副身体里，确实流着相同的血液！”
赵瑾尧只需知道花月的这个回答代表了“是”就可以了……赵瑾尧定定地盯着花月，下一秒语出惊人，“原本你该是我的妻子！”
“诶”
“你我自幼定亲，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现在同你生儿育女的人早该是我了！”
“哦，哈哈哈哈”花月干笑了两声，发现这个缓解尴尬的方式也不够妥当，又轻咳两声，变得有些一本正经的心灵鸡汤的口吻，“世上没有如果的！”
赵瑾尧低垂着眸子，盯着花月看了许久，静静的谁不曾开口说话……
远处云宏生同冯佑之还在努力地盯着看，一个比一个纠结痛苦。
“你说，他们两个现在在聊什么啊怎么不见张嘴啊！”云宏生使劲儿眯着眼聚焦一般的努力。
一旁的冯佑之也在奇怪，纳闷的“啧”了一声，“就说呢，你说赵瑾尧现在整天这么死气白脸的还要送上门来找骂找打的，图什么……嘶莫不是还喜欢着清之，有什么想法”
自然，后一句话冯佑之时嘀嘀咕咕说出来的，但事实上也并不妨碍云宏生听到，俩还眯着的眼珠子蓦的瞪大，“那混蛋竟然敢打我媳妇的主意！”
说着冯佑之就上冲过去的架势，被冯佑之及时拉住一把拽回来又摁稳了。
“你现在冲过去，万一清之生气了怎么办！”冯佑之白了云宏生一眼，“你也比那个混蛋好不到哪里去！”
“我……”云宏生有口莫辩，耷拉着脑袋丧气的说着，“我确实也是个混蛋，曾经花月那么想要自由身，不愿为奴为婢，我却一直以此拿捏她，叫她在云府受尽了委屈。花月不想跟了我做贵妾，我却只顾着自己的狭隘的喜欢，固执地将她圈在我的身边，生生折了她的双翼……”
“啪！”冯佑之抬手就给正在走感情路线的云宏生来了一拳头，“现在舒服了”
云宏生捂着自己挨了一拳头的胸口，果断点头，“嗯，舒服了！”
“嘘，快看，那边好像又开始聊上了……”
……
“或许，这便是命运吧，上天早已注定了我和我丈夫的姻缘，若非你当初……或许他在当初进京赶考的时候，便已经与你长姐情投意合，就此缘成情定，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花月抬眸看向赵瑾尧，弯唇笑笑，“一切因果循环，终有适合你的姑娘在前方等你的。”
“哪里有”
赵瑾尧干练的反问一时叫花月愣住了……呃，说实话，她怎么知道！
不过好在赵瑾尧也并不纠结于这一个问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花月，“我不曾后悔，当初那个选择。”
见花月偏头露出疑惑，赵瑾尧继续解释道：“当初你与长姐同时落入湍急的河水中，我若再晚到长姐身边一秒，她必定会撞上后方的大石，依照当时的水势，一旦撞上，必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不曾后悔。”
“啊，嗯嗯，”花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嘴角勉强扯了一个弧度，“合该救自己的家人，你没有做错……”
只是再往下花月却不知该怎么说了，代替原主原谅赵瑾尧她还没这个资格。
不过赵瑾尧也不是来寻求原谅的，只是最后深深看了花月一眼，“此生便罢，见你同你丈夫幸福美满，我不敢再打扰，只是来生，我定然只全心全意护着你一个人！”
说罢，赵瑾尧转身离去……
云宏生颠颠跑过来，凑到花月耳朵边上，讪笑着小声道：“花月，刚才他没说什么……呵呵呵呵我对你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一点好奇，真的！”
冯佑之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云宏生的表现直摇头……少说也是十几年的老友了，这段时间云宏生的智商哟，真是差点没把他感动哭了。
不过，似乎也只在花月，也就是他的妹妹清之面前如此了……
“媳妇儿你别误会啊，我绝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快让我听听我们的二宝有什么动静，啊，媳妇儿你别揪我耳朵啊！”
看着面前这对小夫妻打情骂俏的画面，看着花月很有生气很是鲜活的脸，冯佑之不禁弯了弯唇角……还好，你还幸福着就好！
……
五个月后，赵瑾尧向圣上请命戍守边关，圣上允了，于这日出发。
花月挺着大肚子前来相送，自然，身边依旧少不了云宏生和冯佑之这对哼哈二将。
“媳妇儿，渴不渴要不要来颗梅子”
“云宏生你是不是蠢，现在要紧的是梅子吗而是护着清之的肚子别叫她受寒！”
不出三句，云宏生与冯佑之这对活宝必然要吵上两句，花月捂着耳朵低喝一声，“闭嘴！”云宏生与冯佑之便瞬间闭紧了嘴巴乖乖状……没办法，花月如今在家中的地位，堪比太皇太后！
“花月，”赵瑾尧近前，目光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多谢你来送我！”
“朋友之间，合该如此！”花月朝赵瑾尧弯唇笑笑，又冷眼一扫身边俩人……
云宏生当即发出委屈的抗议，“又！”
“快走吧你就！”自然抗议无效，云宏生被冯佑之生拉硬拽到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