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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这个皇上,确确实实是迁怒过的。但是,等到心静下来了,就又明了,皇上只是个导火索,而祸因,却是早就已经埋下的。所以,他此刻问她恨不恨他,她又能如何回答?

皇上没等她回答,自行说了下去:“就算你恨,事情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这深宫内院从此之后就是你的家。而苏贵妃这个名分,也将跟你一生。”

苏七的嘴唇动了几下,有些话几乎已经要涌出喉咙,但到了舌尖处却又深深捺下。他没有说错,一切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朕知道你对朕没有感情,所以你不愿意做夫妻,宁愿做谋士,那么朕成全你。”

她顿时抬起头来,悲喜难辨地望着那个六十岁的老皇帝。

“今天,朕再最后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中之一是像宫里的其他妃子一样,安分守己,安心地养胎,为朕生下一儿半女的,朕已经在圣旨上说过的,若是儿子,那就立刻是太子。将来你的地位自然就是皇太后了。这样子的生活的朕猜想你是不感兴趣了?”

苏七看着皇上,面无表情,只是抿紧唇角。

“第二条,”皇上却忽然笑了,目光闪动,带着欣赏,“也就是你自己所要求的,成为朕的谋士,辅佐朕的基业,成为朕的臂膀,为朕守住这图璧江山。至于日后的太子之位皇太后之位朕自然是不能再那么干脆地赠予你独中的孩子。”

苏七叩首谢恩:“臣妾愿选第二条路。”

没错,这才是她真正要的。皇上,听懂了她的话,也看懂了她的心。

恩宠算什么?年轻美貌又算什么?她苏七根本就不在乎。然而作了皇上的臂膀则不同,如果说八王爷算是皇上的一个谋士,那么苏七则是另一个。所以算来,苏七就算是此生无缘和八王爷成为夫妻,白头偕老,但是,她也要站在和八王爷同等的地位上,与他一起看着这半壁江山。

其实,其实……好像也很不错了。

因为苏七她爱的太卑微,卑微到,即便能和他同拥有一个天空,都会感到满足。

就算八王爷已经移情别恋了苏尔佳琳琳,那么苏七也不介意的。即使他不喜欢她,没有关系,如果今生注定无夫妻之缘,那么,就当做是无缘吧。

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她与他同生于这个时代,同长于璧国疆土,同为帝王之臣。自己千里迢迢穿越来,若是不能再轰轰烈烈随心自由的爱一场,岂不亏。

她的额头碰触到冰凉的地面,热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心中有些释然,却又有些凄凉。

皇上淡淡地看着她,眼底似乎也闪过几许不忍,但终归被严苛所覆没:“但是,朕对于你的考验还没有结束,之前去壁国和亲的事儿你算是为朕解决了心头麻烦,但是这一次你护送他们去壁国的事儿却绝非那么简单了。。”

心头某块巨石缓缓压下,姜沉鱼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然后见皇上的嘴唇开开合合。

他最后竟然还是狠下心来,让她去壁国,甚至怀着孩子的时候!

不得不说,此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饶她已经想到了会走到这一步,但是也没想到,皇上还真的会做出如此大胆甚至可以说荒诞的决定,让自己的贵妃,作为一个棋子,离开皇宫,去壁国涉险。

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个想法,紊乱之中,却仿佛抓住了某根至关重要的隐线,并且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抓住,紧紧抓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凶险最离谱的契机,往往也是最好的良机!说不定此去正好就死在了壁国路上什么的,她这一辈子倒是解脱了。

“什么时候动身?都是何许人?”

皇上淡淡道,“让林将军和林将军之子,一路护送,到了壁国由八王爷暗中保护。”

苏七惊喜,竟然有他?

“朕还有一事想问。”老皇帝说完笑了笑。

苏七身子微微颤,“皇上尽管吩咐。”

“若是,遇到危急之时,被人逮住威胁,爱妃准备怎么办?”皇上的话让苏七颤抖了一下,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会从国师处拿来砒霜,到危机之处,臣妾会服下。”

皇上面色顿变,心头震动,一时无言。他盯着她,似乎是想要把她看透,又似乎是想将她重新猜度。

窗外有风,带着夜幕初临时的凉意一同吹进屋中,帐幔层层拂动,一如人心。

皇上眼底泛起几许迷离,缓缓道:“好。”

“谢谢皇上成全。”

“你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真难想象,连死都提出来了的她,最后一个要求会是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苏七的眼神忽然黯然了,垂下头低声道:“如果臣妾死了,就请皇上忘了臣妾吧。”

皇上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明了了,轻叹道:“好,朕会风风光光的等着给你接风的。”

“如此,就多谢皇上了。”苏七再次叩拜。

皇上的目光胶凝在她身上,缓缓道:“你,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苏七笑了一笑,这一笑,如拂过风铃的春风;如照上溪泉的夜月;如晨曦初升的水雾,清灵美好到无以复加。

然而,看入皇上眼中,则成了隐隐约约的一种怜惜,很轻、很淡,却又真实存在。

眼前的女子,原本只是一个女孩子,原本该是八王爷的福晋的;现在是他的妃子,不愿当妃子,想当谋士。。

偏是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境地遇见了这样的人。

造化真弄人。

苏七走出书房时,已是亥时。

夜凉如水,宫灯流苏摇曳,道路明明灭灭。

曹公公本要相送,但被她拒绝,独自一人走出御书房。

一阵风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那肚子!

“砒霜,别乱碰啊,毒性之烈,你应该知道的。”国师讲这个东西递给苏七。

三日之后,苏七站在宫门口,此去壁国,万水千山,前程未卜,而她所接到的任务又是那般艰难,若不成功,便只有一死。因为,皇上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派往敌国的间谍,竟然会是他的妃子。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自己此番离开,便再也再也回不来……

回不来了,大厦。回不来了,八王爷。回不来了,肚中的孩子。

苏七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个不停,但脚步却依旧坚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处宫门前。

宫门尚未落栓,半掩半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屋子还亮着灯,一个熟悉的投影映在窗纸上,很轻易地点缀了她的眼睛。

苏七想起了头一天晚上,她去亭子,她在门外默默地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伸出脚,迈过门槛。

奶娘正说着话从内屋走出来,看见她,俱是一呆。“娘娘?”连忙放下手里的物什,迎了过去:“娘娘这么晚了怎么会来?”

她的目光胶凝在窗上的剪影上,“我想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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