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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筠欠身道:“奴婢不敢,全为着娘娘只说见太妃...”
“住口!”不待她说完,颢蓁柳眉一竖,高声吩咐,“拖这不长眼的贱虫去打。”
在场无不震惊,祖筠是太后的心腹,纵是王公命妇都要忌惮几分,这些宫婢平日谁敢碰但见一晚上不声不响的鸳姒把手一挥,指着几个内侍喝道:“动手啊,聋了吗!”内侍们互相对望一眼,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把祖筠架起来就要往地上摁。
祖筠万分惊慌,急忙说:“圣人饶命,奴婢愚钝,不过是转述娘娘的意思,实在不明何错之有”
“放心,你的罪过,我会在娘娘面前好好说道说道。”颢蓁冷冷下令,“拖到外面打,这儿是佛宴,不能有脏东西。”
“圣人呀!”祖筠叫喊着,挣扎着,她本是西宫里最有权势的女史,全没想过会遭此等羞辱,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奴婢若有过错便认,若没有怎能平白受罚,这理拿到娘娘面前——圣人!”
她的声音从这屋里被带远了,然而席间的鼓乐早已停下,一片死寂中,祖筠遥远的哀嚎显得甚为清晰可怖。
沈氏在宫外时不曾听说过颢蓁的为人,以为在佛寺见的几面即是真容,哪知她前一刻还谈笑自若,眨眼间便摄威擅势,说打就打不给半点情面。她还想劝几句,结果听颢蓁对鸳姒说:“你留下,否则他们不敢真打。”话到这份儿上,怕是没有化解的余裕了。
沈氏与慧木相视无言,暗忖这总不能是圣人给的下马威吧
在座各个都纳闷,祖筠也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缘何颢蓁就要当众罚她此时大家竟都开始记挂起连溪芠来,假设她在场,以她不识好歹的性子,兴许还能圆圆场。何况,打完人还要去正主那边走一趟,不说是闹事都没人信,试问谁还愿意陪她搅这趟浑水
杨太后不期所有妃嫔都随沈氏一同来了,起初还以为是沈氏的主意,只好姑且让大家坐下。赐了茶,注意到不见祖筠踪影,问清才晓得她刚刚被颢蓁杖责,眼下还不知道会遭多大的罪。
其实那边下手理当是不会太狠,因为惜墨趁颢蓁没留神,暗中叮嘱了鸳姒几句:“棒子落得轻点,圣人已经走了,戏做全乎了也没人打赏,帮不上忙就算了,无谓非在火上浇把油。”
杨太后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就算知道又如何颢蓁始终是动了她殿里的人,若不追究,势必有一即有二。
于是她朝门口的内侍喝命:“还不快去把人带回来!”
颢蓁听见,懒懒朝外一指,吩咐芹香:“你跟着他们,省得找不到地方。”语气仿佛下令打人的不是她。
杨太后目送着待宫人离开,手狠狠压住一旁的茶盏,缓缓瞧向颢蓁,极为克制的问:“祖筠是老身殿里的女史,她做的欠妥当,理当老身来管,圣人不打声招呼便施以重责,算不算妄自僭越”
“不算。”颢蓁回答的斩钉截铁,但语调沉静平和,“后妃妄议朝政叫僭越,奴婢做错了事,本殿身为皇后,惩之责之是应该的,何来僭越”说完,她顿了顿,还含笑补了一句:“且不说这只是个奴婢,整个东宫数下来,有什么地方能让本殿僭越”
不提她当着太后的面自称本殿该视为不敬,就最后这句话已经摆明挑战了杨太后的威仪,直将在场所有人都唬地忘记了呼吸。馥芝更惊呆了,瞪大眼轻轻拽着杨婠的袖子,在她耳边憋着气小声说:“她犯九百1犯她的,无谓拉着咱们来陪她风魔。”
杨太后亦是大为恼火。
尽管她二十多年来都习惯将喜怒藏在和善的面容后头,架不住皇后带领后宫所有妃嫔跑到慈寿殿来给她难堪,眼前根本连一节能下的台阶都没有。这下子什么沈氏,什么陈琳,什么半封秘信金泥鸳鸯,恐怕快被她扔到注辇国去了。
“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皇后!”杨太后冷冰冰的说,“照你的意思,老身这皇太后的事你也要管了”
沈氏帮忙打圆场:“娘娘,虽然我才回宫,但看得出来圣人心地良善,怎敢有这种念头。”
颢蓁毫不在意的说:“即然尊了太后一声娘娘,本殿自然不敢管,可总不至于连个犯错的小婢子,本殿也要称呼她娘娘。”
杨太后对沈氏道:“看,别人不领你的情呢。”又对颢蓁:“你口口声声她犯错,师出得有名,那便讲清楚,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论起来嘛,事不大。”颢蓁缓缓喝了口茶,才接着说,“本殿欲与沈太妃一同前来慈寿殿向娘娘请安,她却语带搪塞,分明是阻挠本殿对娘娘尽孝,本殿就预备吓她一吓。哪知她还学会顶嘴了,处处用娘娘压本殿...本殿寻思,这等刁仆放走岂非坏了慈寿殿的名声,干脆顺手就替娘娘教训教训罢了。”
匀婉坐得端端正正,余光却瞅见俞馨抿着嘴,低着头,一幅看笑话的模样,因偷偷用脚踢了踢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谨慎些好。
“有你这么尽孝,好,好得很。”杨太后手里的茶盏发出细碎的声响,“你是皇后,胡编个由头整治个宫女,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娘的话真真委屈人。”颢蓁欠了欠身,“怎是‘胡编个由头’,好像本殿在无理取闹一般。”
“怎么,老身说的有错”杨太后盯着她,“祖筠虽是个婢子,但贵在她陪伴老身多年,已有主仆情分。今日你无端端说打就打,还在满口孝心,呵,试问孝敬慈让之足贵你做到哪件你平日里无情惯了,情分你不懂,那老身就和你说理。”
“还望娘娘不吝金玉。”颢蓁毫无愧色,微扬下颌,嘴角带笑。
杨太后斥道:“做人臣的,讲究忠义;为子女的,讲究敬孝。所谓敬孝,寻常人家的老媪,即便目瞎口呆不中用,儿子也要将她好生供养,遇事还来请她拿主意,是为敬;新妇迎娶之后,侍奉姑舅,敦睦夫党,是为孝。外人瞧见,自会夸这家的小辈懂事,夫家亦有面子。而你...你寻故惩戒老身亲信,还摆出这副悍泼面目,是尽的什么孝没说你在丢夫家的人,就很不错了。莫忘,你夫家不是寻常夫家,是大宋君主!皇后,就这个理,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不懂!”
这是大家印象中第一次有人高声呵斥颢蓁,纵使章献在世时,都不曾对她说过太重的话。
“得,这一时半刻是完不了了。”杨婠对馥芝嘘声嘀咕,馥芝撇撇嘴,偷偷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快点奔回她穆清阁去。
颢蓁不急于回复,将手中的茶盏撂到一边,瞪了一眼锦瑟道:“茶都用完了,怎么还不添水”锦瑟的目光迅速在杨太后和颢蓁身上溜了两圈,看没人说话,于是上前将茶盏端走。颢蓁这才悠悠说:“娘娘的道理不假,不过还是收回去的好。不知道还以为娘娘借着指教本殿的功夫顺道把官家也骂了。”
她似乎没有像大伙预料的那般生气,只不过话讲完,四周更是噤若寒蝉。所有人肚子里都清楚的很,按章献的遗诏杨太后应该同理军国事,中书门下拟好的诏令却硬是被赵祯干干晾上个把月,要论不孝,可不止颢蓁一个人不孝。
将肚子里的怨气摊到台面上,叫谁能轻易下台“老身说的是你!”杨太后拍案喝道,“不怕你把话到外头乱传,老身身为皇太后,对官家教之、养之、抚恤之、训诫之都是应该的,何必收回!”
“这就是了。”颢蓁借力使力的说,“娘娘有娘娘的应该,本殿有本殿的应该,人已打完,同样收不回。此刻内侍们差不多赶到西凉殿了,不如琢磨琢磨,是把人抬回来好,还是架回来好。”
“你这...”杨太后气得后槽牙都快被她咬碎,转眼瞥见锦瑟端着茶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不敢奉上,高声道,“倒了!圣人既然请过安,不需继续留在此地,更无需再用慈寿殿的茶!”
这是赶人呐。
匀婉犹豫着是否该充当一下和事佬,苦于没这个身份,除了在心里盼望沈氏能出面,剩下的惟有起身万福劝一句“娘娘息怒”。
俞馨紧跟其后,也是“娘娘息怒”。
杨婠叹了口气,拉住馥芝的手,干巴巴的附和“娘娘息怒”。
1九百,痴呆疯魔。陈师道(宋):“世以痴为九百,谓其精神不足也。”类似现在咱们骂人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