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8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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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的话粗中有细,但并没有触动凉壬分毫。他继续喝着自己杯里的威士忌。
施念浅笑着转过身,一双眼睛便是长在他身上。直到他抬起头,四目交接,施念的眼神变得难以捉摸。她的指尖在岩杯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印迹,就像她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烙在凉壬心头,“你不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吧?或者,你就是个在逃犯?”
为了回敬她,凉壬凑得更近了。他沉下呼吸,几秒钟后,敲敲桌子,“开始吧。”
李月把手机放到桌子中央,打开一款专为这个游戏设计的app。从她开始四个人轮番点击屏幕,停在大冒险选项,便跳过。停在真心话上,就回答。
施念和凉壬从未玩过这样简单的游戏,根本不知道里面会有多没底线的问题。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跳过,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游戏开始,小女孩儿们的兴致明显高于另外两个人。她们摩拳擦掌,对于“真心”更是来者不拒。
在她们轮番回答完自己内裤的颜色和暗恋过几个人之后,施念彻头彻尾认定这是个无聊至极的游戏。凉壬似乎也是如此,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回头看吧台的时间了。
许慧把手机交给施念时,她正在喝酒,李月打趣说:“别着急,一会儿有你喝的。”
她不以为然,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初恋在几岁?”
面对如此毫无新意的问题,施念似乎每个毛孔都缩了一下,一瞬间的冷颤让她决定拿起酒瓶。凉壬抓住她的手腕,步步紧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施念姐。你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就说说吧。”许慧在一旁又敲边鼓,又戴高帽,像个等待开释的虔诚信徒。
施念沉默了一会儿。
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在回忆过去,或许初恋对她来讲,真的是有些久远。尽管施念外表看上去和许慧、李月相差无几,但她们偷瞄过她的入住单,八三年生人,三十二岁,比她们整整大了十岁。
“没有。”
她终于开口,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怎么可能?”李月惊讶的差点儿就说出老处女三个字。
许慧低头喝了口酒。
李月说:“玩游戏不带唬弄人的,不然玩着多没劲。”
“那你们告诉我,初恋是什么?”
许慧眨眨眼:“初恋就是心里非常渴望见到对方,可等见到时,连手都不敢牵。终于鼓起勇气拉手,回家就能兴奋到飞起。”
李月的眼睛突然蒙了一层灰,淡淡的说:“自他之后,没人能再让我跑出几条街,就为了假装和他不期而遇。”
施念扭过头,问:“你呢?”
“男人的第一个性幻想对象。皮肤雪白,身材姣好,还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
“爷们!”
李月竖起拇指,跟凉壬碰了下杯。
施念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努力搜寻可以对号入座的人,“没有。”
片刻,她又问:“不信?”
李月和许慧都叹了口气,施念没再说话,仰头畅快的喝起来。
凉壬夺下她的酒瓶,“我信。”
施念笑了,孤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嘲笑自己的过往,也嘲笑这个愚蠢的决定。
“为什么在这里?”
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动了动,许慧小声补充:“这里,可不是指奇特旺。”
凉壬低沉的嗓音里淡淡吐出两个字:“找人。”
“找谁?”李月迫不及待地问。
大概从在加德满都的小旅馆见到凉壬开始,她就对他充满了好奇。
“游戏规则是不是每次只回答一个问题?”凉壬回避的答案只有施念知道,而她也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人的名字以外,自己也知之甚少。
“是。”许慧拦着李月,“得按规则来,不然他们该不玩了。”
一轮过后,手机又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李月点到轮空,却面色难看。
等到许慧,这个过程又要比其他人漫长了许多。她虽然长相温柔,性格随和,但是偶尔有点儿神经质。四个人里只有她每次在点击屏幕之前都要求神拜佛。
下手之后,她睁开眼,小声念道:“说一个难忘的人。”
施念盯着屏幕,倒非常希望回答问题的是另有其人。
许慧想想说:“我最难忘记的是福利院里的童姐姐。”
“说名字。”李月不满的敲敲桌子。
“童谂。”
施念无意转身,却不小心将桌子上的酒瓶打翻,碎了一地。酒吧里各种声音叠加在一块儿,服务员根本无暇顾及角落里的碎裂声。她自己蹲到地上,拾起玻璃碴扔进桌子下面的竹编垃圾桶里。
凉壬推开椅子,蹲了下去。许慧和李月也打算过去帮忙,但被他抬手阻止。他一边捡起深绿色的啤酒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还继续吗?”
“为什么不?麻烦你再帮我重新开瓶酒。”
施念起身的时候,地上白色的啤酒沫正在逐渐消减,后来它们化成了一股水,就像乡村酒吧里的拉普蒂河,从她脚边缓缓流走。
“既然是难忘的人,只说名字似乎难以让人相信啊。”
“就是。这个名字,连我都没听你提起过。”
这一次,李月倒是难得的附和着施念。不外乎是让她讲讲童谂的故事。
许慧撑起胳膊,手像一捧荷叶似的托着下巴,美美的看着施念,“她像你。”
施念浅笑了一下。灯光昏暗的角落陷入沉寂,只有凉壬喝了两口威士忌,酒精滑过喉结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性感。
“她是我在慈爱福利院认识的姐姐。我还记得她来福利院的时候是冬天。
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她只穿了一条到脚踝的白裙子和一双白布鞋,连嘴唇都是白的。院长打了一把黑雨伞到门口去接她,确切的说应该是去接她身边的两个警察。
当时我们好多孩子都趴在窗台上,看着她走到黑伞下,又走进来。
六七岁的孩子是最淘气的,可是见了她,大家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她站在那儿,像个落魄的天使。头发和衣袖上还有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在福利院的日子里,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榕树下。我就偷偷的跟着,后来被她发现了,她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拍拍身旁的空位对我浅笑。”
“我舅妈不是在市儿童福利院领养的你吗?”李月突然插话,一语道出她们的关系,让许慧有些尴尬。
“是因为慈爱福利院起火,我们才去的那里。不过在这之前,因为我们福利院地角偏僻,体量又小,所以上面早有把它归到市儿童福利院的打算。如果不是院长一直坚持,可能在童姐姐走之前就实施了。现在想想,我非常怀疑当时是有人故意纵的火,好让合并的事情水到渠成。不然,当时怎么会只烧了厨房和档案室?而且还是在我们出早操的时候,没有半点儿人员伤亡。”
对于许慧这个故事,李月显得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有些没头脑,“这么说,你和她也没相处多长时间,怎么就成了难忘的人?”
许慧摇头:“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可偶尔还是会想不起他的名字。但是,有的人不一样,只要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童姐姐是这样的人,施念姐也是。”她转身看着施念说:“你知道吗,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差点儿激动的上前认亲。还好,你鼻尖上有颗小痣,还有一头短发。不然,就真的闹笑话了。”
李月扑哧笑了,“我说你是不是傻,长头发就不能剪成短头发啦。”
许慧说:“我当然知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留这么长的头发吗?因为在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要剪成短发。我们的生活老师,是个身体浑圆,有点儿刻薄的人。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怕她,即使心里不愿意,哭着也要剪完。只有童姐姐,一声不吭,用手握住剪刀,血顺着刀刃流到老师手上,把她吓得半死。所以,她是我们福利院里唯一留长头发的女孩儿。”
李月似乎被吓着了,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个神经病吗?”
“你根本就不懂!”许慧为她的菲薄感到愤慨,转身把手机递给施念,却不小心碰到施念的手,“怎么这么凉?”
施念看着对面的窗户,说:“有风。”
李月回头一看,把凳子往凉壬身边挪了挪,“我说怎么背后一直凉飕飕的,奇特旺的天气还真怪,中午那么晒,这会儿冷得跟秋天似的。”
她正说着,施念随意敲了下屏幕。
许慧伸过脑袋,失望的叹了口气,“施念姐连初恋都没有,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李月跟着瞧了一眼,坏笑着说:“谁说没有初恋,就没有初夜的?”她撑起上半身,站在板凳的横梁上,凑近了些,问:“什么感觉?”
施念动了动手里新开的三百三十毫升啤酒,也许是不想回应李月有点儿猥琐的笑,也许是默认和不爱的人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让她感到难以启齿。
施念咬着瓶口,把酒往嗓子里灌。
这种猛烈的喝法除非酒量极好,不然放下瓶子的时候就是她烂醉如泥的时刻。
凉壬推开李月,夺过酒瓶。施念趴在桌子上,笑着说:“可以吗?”
许慧怯懦的看着凉壬,他捏着酒瓶的手,指节白发,露在外面的手臂,绷紧的肌肉看上去和骨骼一样坚硬。最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凉壬凹陷的脸颊可以清楚的看到皮肤下的咬牙切齿。
“施念姐,是不是喝多了?”她小心地问。
施念摇摇头,寡淡的眼神让嘴角的微笑变得苍白无用。
凉壬脱下外套披到施念身上,从黑色裤子的大兜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中央,然后带着她离开。
尼泊尔的酒有多醉人?
施念是这里第一个被背着走出酒吧的姑娘。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男人向凉壬投来艳羡的目光。
沿着拉普蒂河往回走,晚风冰凉凉的吹在身上,施念下意识的搂紧怀里的人。
“你真暖和。”
“那就抱紧了。”
施念点着头,小声说:“放心吧。我不会放手。”
相互拉扯纠缠的姿势,早已让人分辨不清,究竟谁不会放手,谁又舍不得放手。
凉壬松动的袖口,被肌肉用力的撑满。他似乎比施念抓的更紧。
他背着她走了很久,直到施念呼吸渐渐均匀。凉壬问她,“为什么要来尼泊尔?”
“听说站在高山上,离两样东西最近。”
“什么?”
“向上天堂,向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