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壶中仙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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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暂得日头闲,旧因复问道实情)
不出一天时间,金国的守关战士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败南诏,斩敌人首级近万,俘获南诏士兵上千,其中敌方的领军统领均在战场上断颅而亡,给南诏国的带兵行军上带来狠命一击,南诏元气大伤,只得暂且缩头安分守己,当天退兵、军寨重扎回两国边境线,南疆的百姓又过能上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前方山中战场,活下来的金国士兵在清扫战中物资,贺年也自告奋勇上前,和他们一起拾捡残留下的、完好的箭矢,望见两人从峡谷方向走来,似是安然无恙,当即长舒一口气,欣慰迎上前去,对二人说道:“万幸你们无事。”
沈羽飞点头一谢贺年的关心,吩咐士兵准备几匹快马,随后说道:“一路应暂无危险,你们可安然返回天衙寺。”
贺年问道:“沈将军不与我们一同回皇城”
沈羽飞道:“玉龙关中尚有事务,整顿后再作返程。”
贺年拱手一谢:“此番多谢沈将军相助,他日有缘,皇城再叙。”
沈羽飞点头亦淡淡回道:“不送。”
两人一番寒暄完毕,贺年等芦槿为军队中最后受伤之人包扎好伤口,再次谢别沈羽飞,三人骑快马先行赶回天衙寺,救治命在旦夕的鲁阳三人。
玉龙关外,地上零散燃烧着火焰,断裂的箭矢和兵刃散乱在战场,一片尸横遍地的景象,此时大开关门驻守军队大批而出,追击幸存敌军一举乘胜追击,同时悉数斩掉那些被操控的疯狂流民的头颅,让他们从痛苦中解放。
林中蓝烟升起的一瞬,徐长云就迅速记住烟雾升起的位置,用信号箭做指引,引导军中投石器向那片范围攻去,而南诏军队对自己的计策太过自信,认为只要流民混入关内袭击守关士兵,定能让对方大乱,玉龙关唾手可得,未料施展计策之地会被人暗中拆穿,更未料到到守关士兵会用大型投石器袭击。特制的加厚盾牌虽能抵得住癫狂的流民,却难以抵挡从天而降的燃火巨石,数块石头如同带着火焰的流星雨,顷刻间从头顶落下,南诏士兵第一时间用盾牌抵挡,可还是招架不住,几下被石块砸开守卫缺口,当中施蛊蛊师的半截身子也直接被砸成肉泥,面前盛放蛊虫的钵盂更是被砸的稀巴烂,而没了背后的操控,原本癫狂的流民顷刻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倒地掐着自己喉咙痛苦翻腾,丧失掉进攻的能力。
徐长云提刀在横尸的场中搜查,转个面看到从林中出来的姜鱼二人,挑嘴一笑,对二人说句:“谢了。”
姜鱼没有接下对方的感谢,反而话语中有些生气,一抹脸上的灰尘不满道:“这样一句就把我打发了”徐长云的火焰投石虽然按他的标记成功攻破南诏阴谋,但也成功把两人困在林子里,姜鱼抬头就看见如雨的巨石飞来砸在四周,引燃大片草木,和南诏军一样叽哇叫着躲避巨石与烈火,所以现在脸庞和身上熏的全是焦黑灰烬,心中大骂那个死狐狸眼,好心给他报信,反而跟着南诏兵被打成丧家犬一样的境地。
“哦那姜提骑还有何要求”徐长云开玩笑般向他打趣,却被姜鱼狠狠瞪了一眼,见对方眼神里全是“闭嘴”的愤怒,当即改口正经再次谢道,“多谢二位在战中相助,现局势平稳,请关内稍作休息,稍后备马送二位回天衙寺。”
池不群却笑着回答:“那倒不急,我们都被火中的烟灰灼伤到肺腑,在玉龙关小憩几日再走。”
这次轮到徐长云的额角爆出一个不满标记。再待几日合着是想让佽飞卫给他们做护送队伍这个天衙寺的少卿怎么如此得寸进尺。徐长云忍着不悦面带笑容说道:“池少卿在南地逗留这么长时间,难道不急着赶回寺中处理公务”
池不群随意回道:“寺中公务有长卿处理,另外三人也先行返回,我们在此逗留几天也无妨。”他有一件事情很在意,所以一定要留下来细细探查。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就这么表面上互带笑容的静默相视对立,等了半晌姜鱼打个呆得困倦的呵欠,插在中间打岔说道:“哎哎,你家将军都回来了。”
远处,沈羽飞带领前方战场幸存下来的士兵朝玉龙关走来,待走近,徐长云迎上前恭敬一行军礼道声“将军”,示意对方平安。
沈羽飞环视一圈玉龙关前的场面,心中明了徐长云同样在此处取胜,道声“做的很好”,转而目光跳到他后方的池不群和姜鱼身上,又问道:“他们为何折回”
“回将军,他们是为告知敌方阴谋才特意返回,若是没有二人相助,此番定会中南诏奸计,也不会轻易取胜。”徐长云如实陈述事实,说完话锋又一转,犹豫道,“不过池少卿要求在关内逗留几日再离开。将军,他是否想要我们来当这护送之人,这有些不太合规矩。”
佽飞卫是皇帝任命的十六卫之一,只听同卫队中直属上司和皇帝的命令,哪怕是同为十六卫的官,相互之间也无法调动别卫士兵,所以没有命令让他们无缘无故护送两个与他们并不相干的人,兵士们的心里或许会有不满情绪,而沈羽飞听完却回答:“传令下去,让他们随队同行返回。”
“将军!”徐长云大为意外,按沈羽飞以前的惯常行为,被发现护送目标擅自跑回来,他肯定眉头紧皱勒令人立即回去,多一秒都不想看见对方,现今却默许二人的行动,表面还反应的很平常,不觉心中嘀咕:自从天衙寺的人过来,沈羽飞也开始变得奇怪。
然看对方的脸色,默叹一口气还是回道:“是。”
姜鱼就这样二次回到西南都督府内,因为之前告知府中仆人此地可能会卷入战火,所以仆人们先行撤到了安全的地方,现在府内除了返回的士兵没有其他人,什么事都只能亲力亲为,姜鱼随便从一人的房间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又溜到药房给自己擦破皮的地方上药包扎,抬眼看到抱着菜篮从门前走过去的徐长云,好奇从后喊住他:“徐大副将这是去做什么”
徐长云停住脚步,侧身看着身后倚门坏笑的姜鱼,心想他难道又想捣鬼,随意应付道:“生火煮饭。”
“哎呀你们还会这个。”姜鱼装作十分惊讶,调侃道。
“当然。”徐长云脸上虽笑,嘴角却不自觉抽动一下。行军打仗,常常有找不到露宿之处扎营野外的时候,所以佽飞卫中几乎所有人都会生火煮简单的食物,虽然味道远比不了珍馐佳肴,但填饱肚子足够了,但听姜鱼的暗讽意思,他们就是一帮不知疾苦生活能力低下的绣花枕头,受到这等轻视不免有点恼火。
姜鱼却没有和他继续拌嘴,反而上前抢过菜篮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悠哉说道:“不过今天看在你们战赢南诏的份上,小爷勉为其难替你们下厨一回,你回去等着吧。”
徐长云有些不明白他想搞什么名堂,挑眉疑惑看着前方人影,对方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回身悠然又扔出一句:“如果不合口,小爷可不负责。”
这边摆放沙盘与图的房间,沈羽飞凝视南诏退兵的范围和位置,思考他们是否会短时间再次来犯,池不群在外轻几下敲门框,象征地询问是否可以入内,沈羽飞依旧低着头凝望沙盘,开口却问道:“你们是怎样得知南诏的预谋”
池不群倒是无奈轻笑,不问平安直问重点,脾性和以前一样没多大变化,看他几眼犹豫是否马上回答,思量片刻还是如实讲道:“我们行出关外遇到埋伏在山中的南诏军队,此时姜鱼体内所中的蛊虫出现认主反应,便让其余人先行离开,我二人则跟随蛊虫寻到南诏军附近,无意发现他们将蛊虫喂给一名被俘百姓,而后丢进人群中让其相互撕咬感染,这才觉察出对方的阴谋。”
沈羽飞听完静默几秒,应是听懂,视线转到对方身上而后又问:“你留在此处,可是与下蛊之人有关”
在方才徐长云汇报玉龙关前战局详情时,讲到过南诏军想借蛊毒奇效攻破玉龙关,也讲过死亡人群中有一个蛊师装扮的尸首,那只百足蜈蚣既跑进南诏军队,说明下蛊的人就在军队中,那随他们移动也很有可能,但队里唯一的蛊师已经死亡,按理已经没有会蛊术的人,但对方执着留在此地,说明给姜鱼下蛊的人并不是南诏军队中的蛊师,真凶还有可能活着潜伏在某处暗中。果不其然,池不群点头肯定。
沈羽飞并未再问其他多余的问题,淡淡对他道:“两日后返回皇城,你们也可跟着同行。”
“谢谢。”池不群这句谢是真心真意,他和沈羽飞并非一母所生,本就不算感情多深,而且他被接回家门的时间也不算多长,当时以沈家主母为首的近亲宗系很排斥他,当面讥讽是每日家常,可沈羽飞却并没有任何对他嫌恶的词语或是神色,和现在一样不喜不怒的表情静看一切,虽然话不多,但是对这个野路出现的弟弟,已经是态度良佳。
尽管池不群从来没喊过他一声兄长。
问题问完,房间内的空气突然陷入了安静,两人都不知再用什么话题开口,莫名尴尬的时候,徐长云过来打破这个僵局,告知二人饭食已备好。
紧张征战也是腹中饥饿,两人跟着领路人行到正厅,瞧见桌上热气腾腾的几盘菜肴,徐长云着实有些吃惊,姜鱼竟然真的鼓捣出一桌饭菜,香气扑鼻,而且看起来颜色不错。
“哟呵,这都是你做的”徐长云当即先尝了一筷子,眼中一亮不由感叹,“你小子手艺不错啊。”
“那是自然。”姜鱼听到别人夸奖扬头一乐,正要沾沾自喜,撇眼看见徐长云身后的某位人,骄傲的神情立即隐去,变成老实模样,坐下一声不吭埋头扒菜。
其余三人也落座,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谁也不吭声就这么两两面对面,姜鱼实在被这种烦闷的氛围憋的难受,偷偷抬眼看对面的沈家兄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说真的,池不群和沈羽飞长得实在太像了,不是双胞胎但胜似双胞胎,要不是两人的气息和神态举止完全不同,姜鱼几乎要相信这是一个人分出的两个身体。
本以为这顿亲自下厨的饭要在安静到极点的氛围中结束,偏偏又是徐长云起了话头,好奇询问:“姜鱼,你怎么会有这般不错的手艺”
“练的呗。”姜鱼随口一答,觉得这个问题很废话。
大概徐长云也是看气氛太静,没停下话继续追着问:“难不成是你娘的厨艺不好”
可这个问题偏偏戳到姜鱼心里最不愿想起的地方,停筷沉默片晌回道:“不,娘的手艺很好。”顿了半晌又接一句:“但她走得早。”
“我是无心。”本来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戳到对方得伤心往事,徐长云歉意一句,也不再继续向他搭话,然此时一个最不可能开口的人,突然喊住他的名字:“姜鱼。”
“恩”姜鱼下意识抬头看向询问声源,发现沈羽飞不知何时盯着自己,心里颇为奇怪,这时对方开口问了一个先前问过的问题:“你为何不能回天衙寺”
不知是不是因为池不群在旁,还是另有原因,对方视线直直穿透,带着莫名的逼问压迫感,眼中写满了“说实话”的警诫,盯得姜鱼头皮发麻。
池不群也想知道姜鱼不想回去的真正原因,如果是因为自己利用他追踪敌人,可以理解姜鱼的愤怒,但似乎又并不单纯是这样,还掺杂着别的因素,而听沈羽飞的问话,他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其中的“不能回”,应该才是姜鱼被迫呆在寺外的重要原因。
果然姜鱼脸上极不自然的纠结一番。凭这几日与这些人相处共事,自己思来想去断定他们不是那种双面的阴险奸诈之徒,这才掏出靳清平的寺牌摆在桌面上,说道:“是师父告诉我,不要回天衙寺。”
“你的师父”池不群拿起寺牌前后浏览一番,随即一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听过靳清平的名字,知道他是上一任的天衙寺长卿,但寺中的前辈,怎么会变成姜鱼的师父
姜鱼回忆整个过程道:“我在皇城外被一尊石像捉住打晕,醒来发现被关在车中带到一处石室内,其中有一陌生人向我逼问,而后喂我吃下蛊虫,并吩咐外面人看好房间,我割断绳索挟制住外面一名幻术师想要问出那人是谁,却反被他打断一条腿,是师父击昏他指引我出来,给了我他的寺牌,还告诫我说……”
池不群焦急询问:“他说了什么”
姜鱼也是皱眉微垂眼,视线看着桌面道:“师父告诫说我暂时万不可回天衙寺,寺中有内鬼。”
这话一出池不群皱眉又紧一分,天衙寺中真的有内鬼!之前虽猜想过几分,但始终没有证据,现在已明确对手早已经将眼线渗透到寺中。难怪他们能在寺内出入自如,也难怪姜鱼几人在外的事情会暴露的如此迅速,这帮人早就在暗中操控寺内人员监视,真是处心积虑又万分狡猾。
此时,姜鱼又开口略带迟疑说道:“可我觉得李长卿,不会是内奸……”靳清平的寺牌上写着长卿,李照京的寺牌上也写着长卿,又说寺中有内鬼,幻术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眼,或许有个就是假扮潜伏的奸细,虽然不知道靳清平为何会办成幻术师混在坏人中,但师父照顾了他十多年,他很了解这个人的为人,坦荡不会说假,而李照京又是和靳清平相似的同路人,所以姜鱼在纠结觉得两人都是真。
话语一出池不群当即给了明确回答:“他不是。靳前辈圣历元年擢升长卿之位时,李照京当时已在寺中,任职寺正。”
“等会儿。”此时在旁一直旁听的徐长云,被二人不明所以得对话搞得云里雾里,不由打岔问出自己的疑惑,“靳清平是你的师父外传他在圣历九年的时候就莫名失踪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莫非……!”一语未说完,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鱼。
姜鱼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瞪他一眼怒道:“师父才不是我亲爹!”
“我可什么都没说。”徐长云随意一摊手,继续追着姜鱼刚才的话好奇问,“你刚才说你被石像击昏一尊石像怎么会动”
“关你何事!”对方虽然并无他意,但姜鱼仍对这句话感到恼火,扔出一句甩手离开正厅,池不群凝望着靳清平的寺牌静想片刻,跟在姜鱼身后追出去。
姜鱼气冲冲拐出个弯儿,放慢速度停在一处卧房前,看到这个距离远离正厅,估摸那里的人听不见此处喊声,当即冲着天空大骂:“你个死狐狸眼简直是眼睛瞎、头进水,哪只眼看出来我是他的儿子!你怎么不说你是他孙子!”
对天痛快骂了半天,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姜鱼转头一望,池不群在一旁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当即冲他重重一哼,一扬手不悦道:“你是来当和事佬还是想告密随你,小爷才不怕他!”
“不,我只是来还这个。”池不群递出靳清平的寺牌,又说道,“还想问一些细节。”
姜鱼一把拿过寺牌又是一哼,随意推开一间房屋的门,进去翘腿坐在里面木凳上,闭眼一撇头没好气道:“没什么好说的!”
池不群跟着进去,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说道:“王适同我讲过你们在鸣月楼内发生的事,但之后的事我们并不知晓,你又是唯一见过失踪多年的靳前辈之人,吡摩天之事中受危害的恐不只天衙寺,所以可能详尽说说你追出鸣月楼后的事”
姜鱼听完这话,睁开一只眼挑眉盯着他,想了想说道:“除非你告诉我有关师父的事情,否则你别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