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长生劫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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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程也不再是先前闲览的神态，刚刚搅和进份额外的案子，又间接被津州的县堂知晓来此处，强邀进县堂寒暄半天，现在只想报餐一顿早点休息，赶路走到半途，忽然两名家丁装扮的人从路中窜出来，拦在几人面前。
看对方的样子像是他们认识样貌有备而来，池不群上前一步护在三名年少人的前面，直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两名家丁向四人弯腰恭敬行一礼，其中一人对池不群道：“受家主吩咐，请四位到宅中参加谢宴。”
池不群警觉问道：“你家家主是何人为何邀我们参加谢宴”
一仆人回道：“家主今日白日与四位见过，特地摆宴答谢几位恩人洗清误杀人命的闹剧，望几位赏面赴邀。”
几人听对方道出原因，才明白这是那位胖张财主派出的家仆，来感谢早上被冤枉一事，不过感谢倒是可以收下，这谢宴……池不群心中并不想去，这案件也不是多么复杂难解，举手之劳断了也没多耽误日程，自己总归是朝廷的官员，虽并不刻意追求两袖清风，随便接受民间的感谢也是有些不妥，开口刚要婉拒掉两名家仆，就听身后一个高兴声音快一步开口应下。
“去！”
池不群侧头略是惊讶看着脸上放光的某个位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欣然接受下这种谢意，狄通也是同池不群一样惊讶瞪着，从后用力一捅王适的腰眼，按在他肩旁不快低声说道：“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下这种事别忘了我们明早还要赶回皇城！”
“可是人家请都请了，不去多驳了那个胖财主的面子。而且咱们第一次被别人邀谢宴诶。”王适揉着后腰撇着嘴囔囔道，他和狄通都是刚入天衙寺不过一年的新人，这次来津州还是死皮赖脸强磨下的头回外出，平常压根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收到了别人的答谢自然爆出沾沾自喜的感觉，想着不吃白不吃，便嘴快的点头，可看另外两人暗藏不愉快的眼神，内心开始打鼓刚才是不是又失口多言。
池不群看了几眼应下王适的表情，转而低声问姜鱼：“你也想去”
“倒是没多大感觉。”姜鱼含糊回了一句，仍在暗暗上下打量突然冒出来的两名张家家仆，按理被人邀请是件高兴的事，但自己的心里总有种时隐时现的发毛感觉，总觉得这宴请似乎不简单，转眼想了一下，开口说道，“不过难得张财主美意，再推脱倒是显得我们有失礼数。”
池不群端详几秒姜鱼的表情，察觉他这答应还藏着几分别的意思，懂了意图，也改口对两名家仆说道：“那如此便谢过张财主好意，还劳烦二位前方带路。”
两名家仆又是弯腰恭敬一回礼，领着四人去道正宅门前，先前看张财主的后院没瞧出几分特殊，待转到正大门，才发现这个土胖财主还真是薄有资产，正门口装饰的真是几分豪华，和他的身材一样张扬，姜鱼挑眉多看了几眼，忍不住又想从对方家中顺走点值钱的物件。
两名家仆先带着四人到休息的厅堂落座，奉上茶，对几人说谢宴不稍多时便准备好，请几人在此稍坐片刻，过后会有人带领去宴厅，说罢又是行一礼先行退下，待两人撤出房间，姜鱼伸头瞅瞅走廊四周，又出去看了眼屋顶，确定周围没有人藏着偷听，才进屋关上屋门。
王适瞧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心中大为奇怪，不解问道：“头儿你这是做什么”
姜鱼转眼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说道：“我总是觉得，这事哪里有些不对劲。”
狄通也疑惑问道：“你觉得哪里有奇怪之处”
姜鱼抱臂撑着一手，摸着下巴仔细回想着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顺了。”
其余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池不群略带深意的问道：“此话怎讲”
姜鱼继续思索着说道：“咱们之所以现在来到这儿，是因为白天帮他澄清了不是杀人凶手的这一点，而事出的起因是王适对一个村妇说了几句猜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只不过对一个问路的妇人凭空猜测了几句，对方怎么就会一直把他误认成与县堂有关的人而后顺理成章的拉着咱们卷进他家的案件中，又遇到了这个张财主而且咱们穿的都是常服，并没有穿戴跟县衙有关的服饰，除非……”
说着眼光瞄向王适腰间系的天衙寺寺牌，问他道：“当时你是怎样遇到薛氏的”
王适仔细回想片晌，说道：“当时你们三人都走在后面找不见人影，我看你们不在周围，就在旁边的摊子旁停下想等你们过来，等了没一会儿，那个薛氏就从人群中急匆匆跑过，撞到我肩侧歪在地上，我看她神色焦急又全是眼泪，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说家里出了人命案子，丈夫死在别人家院子里，这我才多说了句‘八成是那家人干的呗，你去报官啊’，然后她突然就拽着我的裤子不放手，哭着问我是不是县堂的人，硬要拉着我过去。”
“她拽的是你哪条腿”姜鱼听后问道。
王适略想一下，指指一边说道：“左腿。”
三人都看了王适所指的地方一眼，这次连狄通都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王适眨巴几下眼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狄通问道：“你为什么要寺牌把挂在腰侧”
“外出方便啊，有它在不是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怎么了”王适依旧是迷茫的回答道，说完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再一咂嘴倒回去一想，眼睛扫到腰侧系的天衙寺寺牌，猛地反应过来这前后是怎么回事，“啊！那个村妇是故意的！她拽着我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寺牌！”
姜鱼点头，这就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如果但看王适的穿着打扮，一般路人从外不会看出他是天衙寺内的一名司直，一不熟识二没有官衣，能确信知道他与官府断案有关，只能是看到他身上有相关的物件，而王适的腰带左侧正巧挂着天衙寺的寺牌，那名村妇薛氏冲出来抱住的也是他的左腿，目光顺上去正好能看见，可见那妇人是认得着寺牌的来历，才会一直紧抱着人不放手。这又引出来一个让人奇怪的地方，一位民间的普通妇人，怎么会知晓天衙寺寺牌的样子和作用
“这么说，那个薛氏有问题……”王适又是想出奇怪的地方，“但是那个王铁匠是真的死了啊，这一点可是真实发生的。”说着看了一眼池不群，向他求证受害人是否在白天真的死亡，池不群一点肯定，说道：“王木确实已死于突发心疾，不过他的良人薛氏也是藏有不明意图。”
姜鱼接着池不群的话头接着说道：“而且你们记不记得，不止薛氏一人认得天衙寺的寺牌，还有一人同样也认识。”
王适问道：“是谁”
“就是张财主。”狄通接在他后面，一语点破道，“你忘了白日你说过‘天衙寺要在津州县堂之上’，这句话刚好被他听了去，当时他在打量我们时特意望了一眼你的寺牌，并且反问确认，当得知为真时态度立即转变，所以他也认得寺牌的模样，也知道这寺牌代表的作用。”
“难道他和薛氏是一伙儿的”王适听到这儿，脑子里开始被绕的更加奇怪，这两个本是毫不相干人因为一起误会的人命案子联系到一块儿，而且好巧不巧他们竟然都认得天衙寺的寺牌，煞是匪夷所思。思索半天，忽然想起自己嘴快答应了这个不怀好意的财主吃他家饭，心中瞬间开始后悔，小心对其余三人道：“既然他们都是心怀鬼胎，不如我们趁现在没人从他家溜走吧……”
“要是不想来，我们当时就推辞了，还用等的着现在。”姜鱼轻哼嗤他一声，王适瞅瞅他，又瞅瞅池不群一脸笑意的面色，忽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会……”
“自然是想看看那个张财主心中藏着什么鬼。”姜鱼毫不掩饰的直接回答道，王适一听立马耷拉下嘴，苦着脸转向池不群想动摇他几分意思，趁早离开这个地方别惹上更多地麻烦，而看对方只是高深一笑回应，当即明白这两人的意思，放弃想溜走念头缩在原地看下一步如何走。
几人没等一会儿，门外就有家仆敲门，道谢宴已经准备好，张财主在等着几人过去。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跟着领路家仆去到宴厅。
日光已消，夜幕渐深，宅中点起了烛火。
四人行到摆设谢宴的厅堂，见正中一张圆桌上已经摆满各色佳肴，山珍野味、鱼肉俱全，食色鲜亮，香气诱人，不是磨炼多年手艺的大厨，绝对做不出这桌好菜，伺候的侍女站在屋内，张胖财主则早早等在桌旁，看四个恩人终于前来，立刻笑脸相迎道：“哎呀四位恩人肯赏在下这薄面，实在感谢，想必几位等了这么久也是饥饿，快坐快坐，都别客气。”
几人和张财主依次落座，张财主先举起酒杯对几人道：“感谢四位恩人今日帮在下洗刷冤屈，在下先敬诸位一杯。”
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王适在张胖财主喝酒时偷偷歪身看他有没有作弊把酒倒掉，见人确实张口喝光，转下眼神的一刻立马坐会原姿势，望着一桌饭菜发呆。
不过他酒杯里安全，不代表自己的酒杯里就安全，四人瞅着眼前装满美酒的杯子犹豫不决，拿不定喝还是不喝，张财主看着四个对桌发呆的人，略是尴尬缓和道：“诸位不用这般客气，像在自己家中便可。”
对方这样说，姜鱼和王适莫名互相交换个眼神，接着会心一笑，站起来端走其余二人的杯子，一人各端两杯，转身对着宴厅的大门口，而后把酒横着一撒倒在地上，边倒嘴里边念念有词。
“王铁匠你走好啊。”
“王铁匠这酒敬你啊。”
“冤有头债有主，王铁匠你可不要回来闹事啊……”
两人絮絮叨叨撒完四杯酒，转身又当做无事的坐回位置上，张财主听刚才两人越说越瘆人的话已经全变了脸色，惊恐又是不解的问道：“二二位方才这时做什么”
“张财主不要误会，这是我们天衙寺中一个不成文的惯例。”王适严肃着脸开始一本正经的瞎说道，“但凡在外遇到自身意外暴毙而亡的死者，都会向他敬酒四杯，意思请四方诸神接引他去西方极乐，不要再回来打扰现世活着的人，如果这人死在他人的家中，就要将酒洒在死亡这家人的屋子里，也是保这家人平安，而且撒过后的今日都不宜饮酒，全当以示对此人的同情。”
其余三人听了王适信口的胡说八道之词，不约而同低下脸冲着地抿嘴暗暗偷笑，旁边的姜鱼更是悄悄伸手冲他竖起一大拇指，表示这通胡话编的好，张财主被对方这正经一唬，加上白天自家后院确实刚死了一个人，当即信以为真，让丫鬟速速撤了酒换成茶水，自己还不忘对着前方空气默念一同，让王铁匠的鬼魂别缠着家里。
这通闹剧一演，桌上气氛也变得有点诡异，本来想夹菜的张财主也不敢随意动筷，又是尴尬望着四人，此时池不群开口问道：“白日听张财主几句话中之意，可是认得天衙寺。”
张财主答道：“有亲戚在朝中某了一官半职，听他说起过，不过都是小官，自然不能跟几位相比。不过听他说，天衙寺的官爷都是在皇城中办事，几位怎么会到津州”
几人暗自看一眼，池不群说道：“是为一件事而来，不知张财主在这儿住了多久”
张财主算了一下回道：“少说有二十余年。”
池不群接着问道：“那可知二十几年前津州城内失火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