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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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转小，巧儿小脸惨白，刚刚的大雨已消耗了她大部分的力气，此时她冷得瑟瑟发抖，双手酸软，快要抱不住大树。
沈宁昭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从巧儿腋下穿过，将她与树干绑在一起，即便她不小心脱了手，也不会从树上掉下去。
“我们会死吗”巧儿拉住了沈宁昭冰凉的手，害怕地问道。
“不会，我们不会死，我们还要去找你母亲，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沈宁昭也用力回握着巧儿的手。
巧儿牙齿都在打颤，眼睛里满是惶恐，沈宁昭用手擦了擦她脸上 的雨水：“我知道巧儿害怕。我也害怕，可是我们要坚持下去，不能松手，你母亲在等你，我的母亲也在等我回家，我们都要勇敢一点，好不好”
“好。”巧儿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抱住树枝。
她们为了保持体力，都不再说话，只在黑暗之中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而另一边，护卫找到行安的时候，行安刚把百姓疏散完，一听护卫回禀，一向无所不能，是整个暗卫神一般存在的行安大人，脸色煞白，露出茫然的神色，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
“大人……大人……”。侍卫的呼唤，终于叫他回过了神，立刻带领影卫和护卫往山中赶去。
山路多处坍塌，河道的水不断漫出，大雨无法照明，都为搜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到半夜的时候，大坝已经撑不住，摇摇欲坠。
河道堵塞只清理了一半，梅温仁无法，只能打开泄洪口，河道迅速涨满，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往下游冲去，很快淹没了临近的良田和房屋，幸而百姓早已疏散，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好的消息是，巨大的水流冲开了堵塞，河道虽有损坏，却也能勉强使用。没有造成更大面积的良田和屋舍的损坏。
坏的消息是，巨大的水流冲毁了道路，搜救陷入困境。
大雨在黎明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树枝也停止晃动，沈宁昭撑了一夜，早已筋疲力尽，巧儿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因为有衣服绑着，没有掉下去。
沈宁昭才想抬起手，手早已又僵又麻，使不出任何力气，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去，掉在软泥上，昏了过去。
太阳慢慢升起，带着温暖的光，再一次普照大地，河道也恢复了平静，山间的树经过大雨的洗礼更显生机，若不是满地破败的枝丫，简直叫人忘了昨夜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惊心动魄。
顾池宴身上的湿衣服被冷风吹了半夜，又让日头晒了半晌，这会儿竟然干了。乘着简陋的木船，他在河道上来来回回好几回了。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站立有些僵硬，泛着血丝的双眼已经酸胀不堪，仍紧盯住岸边，一寸一寸地扫过，生怕错过分毫。当看见躺在岸边一身白衣一动不动的沈宁昭时，他瞳孔猛地紧缩，甚至忘了说一句停船，脚尖轻点，翻身上岸。
他快步朝她走过去，却在只差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的眉头深皱，手紧握成拳，却仍止不住地抖，看着那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人，心脏像是被谁攥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想开口叫一句她，可嗓子像是黏住了，发不出声音来，胸腔涨得厉害，也疼得厉害。日头晒得人有些发晕，耳中嘶鸣。
他带着端州三卫刚到湖桑，便有隐隐的不安，将端州三卫丢给秦恪野，冒着大雨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酸酸胀胀的情绪一路将人填得满满当当的，他还来不及仔细分辨是什么。便听说了沈宁昭跌入河道失踪的消息。
山路断了，来不及抢修，便去征集木船，沿着河道来找。岔路众多，就一条一条分头去找。淤泥与碎石好几次叫船寸步难行，他满脑子都是这样大的雨，这样冷的天，要快点找到她，一点不敢想来不来得及。
怎么会来不及呢她是沈宁昭啊，是把那些奸佞玩弄股掌之间的沈宁昭，是撩拨的他辗转难眠的沈宁昭，是叫他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沈宁昭，是他答应了太傅要用性命护她三回的沈宁昭啊…
她才十六岁啊…
那样生机勃勃，会说会笑的一个人
怎么会来不及啊
不可能来不及的…
不能来不及啊
不能
在漠北面对北岐的千军万马包围，如何艰难他手中的长枪都握得安安稳稳的，何时像此刻，让他怯懦的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阳光落在沈宁昭的眉间，叫她微微皱了眉，下一刻便被人用力拥进怀中。直到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顾池宴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他重重地闭了闭眼，缓缓舒了一口气。
前一刻的无力感还未消失，失而复得的巨大不真实感，就完全笼罩了他，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沈宁昭微微睁开了眼，看到面色有些阴沉的顾池宴，或许是一夜没睡的原因，眼睛熬得有些发红，难得见这么憔悴的顾池宴，沈宁昭话奚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顾池宴擒住下巴，咬着牙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拼命”
沈宁昭没有力气挣脱，也懒得挣脱，她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反问道：“顾珩渊，你在气什么”
这是沈宁昭第一次叫他的字，珩渊两个字自她的舌尖翻转，她眼中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笑意，顾池宴却脸色更加阴郁，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沈宁昭，你简直找死。”
沈宁昭不躲不避地和他对视，甚至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轻笑：“你舍得吗”
在沈宁昭睁开眼看到本该在湖桑镇的顾池宴，心中便笃定了，昨夜的那场大雨，眼前的这个人陪她一起淋了，他们一起经历了一个大雨滂沱的不眠夜，却也让有些事情变得更加清晰明朗。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沈宁昭就知道，她赢了。这个人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吃了她，却也将他最柔软的地方亲手交给了她，情深不能自已，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入了她的局。
无视他的怒气，昨天的疲惫与惊心在此刻接踵而至，沈宁昭往顾池宴的怀里钻了钻，又蹭了蹭，声音有些委屈：“珩渊，我冷。”
顾池宴被他蹭的怒气消了大半，咬了咬牙，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外衣脱掉裹住她。他明白沈宁昭想干什么，他自以为筑起层层堡垒，却在沈宁昭一招一式里溃不成军。他知道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一脚踏空，便画地为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