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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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昭清醒后，便派人寻找巧儿的母亲，多方打听，真的找到了人。三十岁的年纪苍老如老妪，弯着腰，走路拖着腿。据说是想偷跑回家见女儿，被主家发现打断的。
因着残疾，进不了内宅，只能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身子越发地差。巧儿走的那天，她母亲专门拉着她跑过来给沈宁昭磕头。枯槁的脸上，只眼睛亮晶晶的，方叫人看出活力来。咧着干裂的嘴，不住地给沈宁昭道谢。
沈宁昭给了她一笔安身钱，目送他们离开后，沉默了许久。世道艰难，前途险恶，谁不是在拼命地活着。好在我们总能在夹缝中，得一时苟且。好与相依为命之人，依偎着往前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宁昭病也大好。然后开始着手湖桑剿匪一事。湖桑多山，山路崎岖，即便是有了端州三卫，这剿匪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沈宁昭派宋时锦和陆思衡共赴湖桑，用三个月的时间，亲自率队剿匪。
木犀镇的大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朝廷出钱，百姓出力，共同修复了房屋与河道，并减免了当年的税收，很好地避免了灾后的暴乱。梅温仁经过沈宁昭的敲打，也积极了许多。一切都稳定而向好。
沈宁昭则收点行装，准备班师回朝。出来了也有月余，此时回去，正好能赶上地武举选拔。
天气渐凉，昼夜温差变大。山中更甚。沈宁昭自上次淋了一夜的雨，一入夜便，手脚发凉，小腹犹如填了一坨冰块。她再也没有看景色的心情，日日在颠簸的马车上，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
乐吟不时给她按摩缓解，一到停下休息的时候，便会给沈宁昭煮一碗热姜汤，沈宁昭勉强喝了半碗，便没了胃口。随行之人都以为是上次淋雨发热的后遗症，并没有疑心太多，只是将行程放慢。
队伍途经山路，远离城镇，便在山中将就了一晚。沈宁昭怀里塞了汤婆子，睡到半夜，被热醒，想唤乐吟喝水。却发现自己连人带被子，被人抱在怀里，热出了一身的汗。
沈宁昭一惊，就听顾池宴低沉的声音自耳后响起：“是我。”
夜色里，虫鸣渐歇，只有马车外的篝火噼啪作响，站岗的士兵离得不远，这人居然堂而皇之的钻进了她的马车！
“顾池宴，你别太过分了！”沈宁昭被钳制的动弹不得，低斥道。
“不是难受吗好些了吗”顾池宴并不放手，温热的气息直往沈宁昭的耳朵里钻，酥酥麻麻的，叫沈宁昭浑身一紧。
“你放开我。”沈宁昭挣扎，顾池宴却将人搂得更紧，一只手隔着被子悄悄覆上了她的小腹。沈宁昭面色一红，挣扎得更加剧烈。
“别动！”顾池宴声音紧绷，命令道。顾池宴也没有比沈宁昭好多少，头一回做这种事，手心不一会儿便出了汗。
“我要喝水。”沈宁昭只能转移了话题，使唤起了人。
顾池宴果然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人递到嘴边。沈宁昭真是渴了，就着喝了个干净。才想逃脱顾池宴的桎梏，又被人一把捞了回来。
沈宁昭也无力再折腾。躺在顾池宴的怀里由他去。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在夜色中不由得就添了几分暧昧。
窗帘被风吹动，月光照进来，洒了一室的亮光。沈宁昭伸着脖子想再看，风便停了，窗帘落下来，又恢复了一室的静谧。沈宁昭有些微的失落，还来不及轻叹，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窗帘掀开，月光再次落进来，也落在那只手上。
沈宁昭顺着那只手，看到了顾池宴月光落了一半的脸，鼻梁挺拔，眉目清冷，眼眸深邃，薄唇轻抿。月光盛在他眼中，看向沈宁昭的时候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温柔缠绵。沈宁昭看得一时愣住了。
“怎么不看了”顾池宴唇边有笑意。
“你比月色好看。”沈宁昭答得直白。
顾池宴闻言一顿，随后唇边的笑意更大，溢到眼中，慢慢俯身，一点点靠近：“那便看得仔细些。”
“只能看吗”沈宁昭抬手在他眼尾轻点，一下一下，像是在试探顾池宴的底线。
他们两个，一个狡诈，一个强势，来回拉扯，彼此试探，谁也不肯屈居下风。
顾池宴果然一顿，眯了眯眼，黑眸似玉，像是要将人给吞没。他勾起笑来，搭在沈宁昭腹部的手便要往被子里伸，沈宁昭一惊，伸手将人拦住。
顾池宴顺势握住她的手，沈宁昭试了几次，都没有能将手抽出来。顾池宴从沈宁昭的手腕一路抚过手心，再到指尖，最后变成了十指相扣。
沈宁昭头皮发麻，暗暗咬了咬牙。索性不再管他，看向了窗外。顾池宴轻笑，胸膛震动，叫她又红了脸。
深蓝的夜空，繁星闪烁，月光皎洁，远处的大山的暗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夜莺偶尔啼叫，让山谷更显静谧。所有人都在沉睡。
沈宁昭靠在顾池宴的怀里，竟觉得心安。她自己都觉得神奇，她与顾池宴相互钳制，相互利用，却又相互依赖，相互信任。看似漏洞百出偏又固若金汤。这种密不可分的共生关系让她此刻觉得平静又安定。
“在想什么”顾池宴看她看得入神，不由得问道。
“在想…现在实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沈宁昭道：“骑上一匹烈马，在众人的沉睡里，踏碎一地的月光，策马扬鞭，一路奔逃，一刻不停…”
“想跑去哪里”顾池宴将人搂得更紧。
“哪里都好。北边的荒漠，南边的丛林，西边的雪山，东边的大海，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邑都，哪里都好。
沈宁昭所有的手段，所有的算计，到头来也不过是想要活下来，做回真正的自己罢了。
顾池宴将沈宁昭的手裹在掌心了，缓慢而有力地握住。沈宁昭有一种错觉，顾池宴像是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严丝合缝的。
“陛下骑术不精，若是想驯服烈马，还有待时日。”顾池宴突然开口，一下将沈宁昭心中的酸涩冲个干净，她拿眼斜他：“这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师不称职”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陛下想学，微臣定好好教。”顾池宴放下了窗帘，马车内回复了黑暗：“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