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似，人间春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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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谙睁开眼，还是凌晨。天暗暗的，缓慢移动视线，看到孟钦睡在旁边的卧榻上。
昨天一瞬间脱力，一阵剧烈的头疼后失去意识。
再醒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苏谙动了动手指，可以控制，但却吃力了许多。
心中有一丝不确定，重新深呼吸，慢慢握起拳头，却惊动了身旁的人。
微微颤抖的手，骤然被握住：“醒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情绪平静无波，声音温柔无害。
“我不饿。”一直没开口说话，空气突然涌入口中，冲的苏谙咳嗽起来。
孟钦扶起苏谙半靠在坐在怀里，环住她拿起桌上温热的粥：“这里条件有限，没有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但是白粥也不错。”
舀起一勺，吹温后，递喂给苏谙：“来，尝尝。”
苏谙把头摇向一边，拒绝：“我没胃口，不想吃。”
孟钦今天的脾气似乎好极了，只哄着她：“不吃饱怎么行呢，再说你都休息一天了，好歹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粥，苏谙有些消沉：“我生病了是吗”
她自顾自说下去。
“之前我就觉得身体不太对劲……”
“好好的，突然就好累……”
“也不是没有晕倒过，医生都在，也说没事。”
说到最后，哽咽起来。
“……但是这次好严重，比所之前所有的都严重，醒来后没人和我说话，你都不说话了……”
她的情绪上来，气接不上，有些地方孟钦甚至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孟钦用调羹搅了两勺白粥，放在桌上。
握住苏谙的手，轻轻的安慰：“没事的，我们都在。”
他的手一直拿着乘粥的碗，温温热热的。包裹着苏谙的手。
“有苏爷爷在，还有那么多医生。”
孟钦大拇指轻轻磨蹭，缓缓地说：“你才刚醒，好多人都担心你，苏爷爷待会马上就来接你了回家了，再不吃点东西，爷爷看到会担心的。”
两人在床上消磨了一早上，谁都没来打扰。
喂好粥后，孟钦嘱咐苏谙躺一会，恢复体力。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开始收拾东西。
打包好后，拎到苏谙的房间里。叫醒苏谙，带她到浴室门口。
“你洗漱打理一下自己，东西已经帮你放在浴室了，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外面帮你收拾东西。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谙没有意见，答了声好。
很多东西苏谙都没来得及用，很快就收拾好了。
苏谙洗完澡出来，看见东西都收拾好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我去拜别寺里的住持，如果先出来了，就在房里等我一会儿。
苏谙收好纸条，一言不发出门。
“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好多事不受控制，人只能去迁就。”
“前事，自有因果。”
“因果住持怎么觉得是因果，不是劫难”
“若非因果，孟先生又何必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孟钦皱着眉。
“劫难自身受，因果牵世人。至少在老衲看来，孟先生至今都在苏小姐身边。”
住持径自离开，孟钦站着想了许久，才踱步到佛像下。翻开愿望册。
写上：孟苏因果，自当共渡。
一回头，看到苏谙站在门口。
欲言，又止。
也是几天前，苏谙好奇站在佛殿外看着佛殿里叩首的男人。
也是现如今，苏谙无言站在佛殿外看着佛殿里祈愿的男人。
孟钦身后是金身大佛，庄严肃穆。
苏谙身后是高木烈阳，炽热清风。
孟钦朝苏谙走去，走到她呆的暖阳下方。
“不是叫你在房里等我吗怎么自己出来了”
“房间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已经处理好了，走吧。”孟钦走上前来扶着苏谙离开。
“你刚才写东西吗”苏谙任由他扶着自己，侧过头看着他说话。
“嗯。”孟钦简单应了声，不想多说。
“孟医生，你对你的病人都是这种态度嘛”
孟钦看着她，保持温和：“嗯怎么说”
苏谙直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的样子，就像是知道病人命不久矣后，表现出来的体贴。”
两人都没有说话，苏谙依旧直视他，也是在这种视线下，孟钦第一次被乱了心，犯了一件最大的错误。
他低头避开了视线。
到如今，苏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抽出手，垂下眼。一步一步慢慢挪回房间。
孟钦在后面跟着，说不出话。
长廊回荡着两人落错的脚步声，直到尽头。
苏老先生推开门，看到一桌一床各被两人占据。
苏谙红着眼，叫爷爷。
“哭什么！哪里是我的孙女。”
苏老爷子走到床边，用拐杖撑着自己。站的笔直。
“当初摔骨折都会开玩笑，怎么生个小病就哭。”
苏谙眼里蓄着泪，低着头，不看爷爷。
感觉到爷爷伸出手，慢慢放在自己头上，挑开脸前遮面的头发，抹开泪。
言语沉沉：“娇生惯养！”
“站起来，跟我回家。”
孟钦想要来扶她，被苏老爷子呵住：“她要是站不起来，就不用跟我回去了。”
苏谙没脸，孟钦看到她一副纠结的样子，主动离开。
听到关门声，苏谙闷闷地说：“爷爷我可以起来。”
说完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站在苏老爷子面前。手去抓着爷爷，可怜兮兮：“爷爷你别在外人面前凶我了，以前就算了……现在我都……”
“你都怎么了，你现在是长大了，能上天了你就是能上天了还是我孙女！去哪儿都是我孙女！以前是！以后是！就是死了都要埋我苏家墓！”
苏老爷子打断苏谙，中气十足教训她。
“……嗯。”眼泪彻底夺眶而出，苏谙只能呐呐点头。
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抓着她的手：“齐修他们走的早，你一向聪明，虽然调皮捣蛋，但所幸坚强。”
苏老爷子抓着她慢慢走：“爷爷知道，这次病吓到你了，但爷爷也知道，你像我，虽然被吓到了，还会站起来的对不对”
走到门口：“外面有我，有医生，还有孟家小子替你撑着。”
打开门，阳光照进来，身旁是爷爷的声音：“爷爷只有一个要求，你里边儿要给我站起来。”
门外是孟钦，他在笑。和柳牧不同，虽有几分寡淡，但却似，人间春日。
这次苏谙站在阴暗处，看着阳光下对自己笑的孟钦，心中像是慢慢注入暖流。
她慢慢挺起腰，像爷爷一样站直身子。
朝他笑起来，挂着泪。
在孟钦看来，这是希望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