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落了伤谁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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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苍老的紫澜皇，顾瞒瞒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一来，几乎是震动了整个紫澜国的，看着紫澜皇满带欣喜的一双眼，顾瞒瞒心中说不出来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她可以肯定，不是那种亲人多年之后才相见时的欢悦，或者说，她是一点都无欢悦之情的。
或许是这经年累月的年岁，最终将她变成了一个冷情的人。
“芳华，你终于肯来见你皇舅父了。”紫澜皇身后带着一大群宫仆与她并排而走，神色颇为亲昵，一如往昔。
顾瞒瞒垂头淡笑，继而说起紫澜北慕的事情来：“北慕被掳走，现下可有消息”
紫澜皇严肃的一张脸顷刻布满愁容，“派出去的人还未有消息，不过定是丠蓝或者昊天两国合谋做的。其实在之前北慕便遇到过多次掳劫，还好他身边一直有大批暗卫保护，唉……只不过百密终有一疏。你皇舅母一听北慕被人掳走的事，便旧疾发作，到刚刚才醒过来，芳华可以去看看她。”
“旧疾”顾瞒瞒有些诧异，这个深居简出的皇舅母，虽贵为皇后，也是她的亲舅母，但顾瞒瞒也就在当初初来紫澜，紫澜皇为她赐封号庆祝的那一晚见过一次罢了，她的眉目长什么样子现在都已是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个举止疏离，淡泊的妇人。
她贵为皇后，深居后宫，又如何会有旧疾
紫澜皇似是不愿意说，虚咳了一声，道：“只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此次回宫，是为了北慕一事，是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庆祝芳华公主重回紫澜。
时隔几年，再次回到洗莲宫，宫中之景依旧，却已物是人非，令人值得高兴的，是再一次见到了君问和小香香，两人皆遇良人，早为人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知晓顾瞒瞒回来，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宜，自请入宫要侍奉她左右。
几年不见，主仆三人之情反倒更胜从前，亲似姊妹一般。
“小姐，我好想我们几个一起在空桐府时候的场景。”小香香的性情还同那时一样，想说什么便说，眼眶含泪，泣不成声。
君问更加稳重一些，用眼风试意她不要再重提往事，徒惹小姐伤心难过。
“好了，小香香，别再哭了，再哭可要变丑了，小心寂魂他不要你了。”顾瞒瞒笑意达眼底，抱着她轻声哄到。
“他敢！”小香香一听便顿住了哭声，眼神变得凶悍无比。
寂魂这时也从房梁上跳下来，眼神有些讪讪的，先给顾瞒瞒行了个礼。
“寂魂，请夫人安。”
他还是像在空桐府时那样，唤她夫人，只是这夫人是谁的夫人，大家都心照不宣。
顾瞒瞒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随他们怎么叫都可。
寂魂本是空桐墨染身边的暗卫队队长，虽不是什么修境之人，但也颇有谋略，是他身侧的得力干将。
顾瞒瞒好奇：“这么些年，你为何不回去空桐墨染的身边”
寂魂看了小香香一眼，方道：“寂魂既然已经娶了香儿，那便也是夫人的人，誓死追随夫人左右。”
顾瞒瞒勾唇笑了笑：“你倒是比你那个主子真心，一定要好好待小香香，若是你敢负她，寂魂，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瞒瞒这话，让小香香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她知她这话只是为了吓唬寂魂罢了，她家小姐才不是那般喜欢弑杀的人，不论这外人如何诋毁于她，她小香香都依旧相信她家小姐。
而寂魂低垂的眸光却闪了闪，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道了声是。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留在公主府，是主上下的命令，就是娶小香香这只母老虎，也是主上下的命令，为了寻一个他能留在公主府的理由。
目的，只是为了守护住公主府的安危，还有给主上递一些夫人平日的日常……
这一年以来，他没少递消息到主上那边，方才，他还把北慕被抓，夫人出幽冥介入一事的消息给递了出去，想来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主上就该收到消息了。
在过去这一年，主上因受凌迟葬魂之刑，身体虚弱不已，一直在浮生宫修养，主上受刑之事一直被封锁消息，外人并不知。
若是知晓，那对主上来说又是一大麻烦，毕竟谁都知晓凰令在主上的手里，要不是惧怕他高强的灵力修为，恐怕主上每日都要活在血雨腥风当中。
主仆几人一直叙旧叙到太阳西落才停下。
顾瞒瞒记着紫澜皇让她去探望皇后的事，遂沐浴更衣了一番，独自去到凤翎殿看望。
皇后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尤其这一病，更显出几分垂暮之感。
顾瞒瞒踏进凤翎殿，许是皇后喜静，此时殿内没有一个宫人，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她的脚步声。
躺在床榻上的妇人侧过头来，突然眼神定定地盯着来人，竟潸然泪下。
她一直呼唤：“明月明月，你来了，你肯原谅我了吗明月……原谅我吧，若是我知晓会这样，我知晓会害死你，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都怪我太蠢了……”
她一直絮絮叨叨地忏悔，一直盯着她瞧，一不小心整个人从床榻上滚落下来，顾瞒瞒赶忙去搀扶。
“皇舅母，我是阿瞒。”顾瞒瞒搀扶她重新躺回床榻，定定地说道。
“你是阿瞒……”皇后抬手，颤颤地抚摸上她的眉眼，眼中含泪，“你是明月的女儿，好孩子……是我，是我对不起明月，对不起你娘……”
……
望着暗淡的月光，顾瞒瞒停在宫中的一汪小池旁，夜风起，吹乱了她的发，那乱发就如同她此刻被搅乱的心一般。
娘亲，你到哪里去了呢阿瞒这些年一直派人私下寻你，可却一直寻不见你的下落。
皇舅母说，她与娘亲本是闺中蜜友，有自小的情分，后来她嫁了紫澜天问，和娘亲的关系就更好了，好到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曾怀疑。同时，当时太子妃亦和她是好友。
先皇有意废太子立明月为太女，在诏书下达的前一日，太子妃又如往常一般来寻她话家常，还带了些新颖的吃食过来，说是要分与她和明月一同品尝。
因太子平日总是与明月公主不对盘，所以顺带着明月和太子妃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太子妃平日贤良模样，想四处打理好关系，也会往各宫送吃食，托她做个中间人，她想着要是她们三人都能成为好友那也不胜欢喜。
是她太蠢太天真，竟不知那食物中藏毒，还一直帮着太子妃说好话，劝和。明月为了顾全她的面子，吃了她给的东西，那毒汹涌发作，竟让明月不能及时御灵保护自己。
她说她一直记得，那晚太子并其他几个皇子一起弑杀明月的场景，也是那一晚皇宫大乱之时，她也得了报应，落了伤，动了胎气，意外失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早就为孩子取好了名，叫北暮，愿他像落日一般散发耀眼而让人感到温暖的光芒。
一国皇后述说着她所知道的内情，时隔数年依旧痛苦到不能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紫澜天问也在明月公主被害一事中犯了知情不报之罪，连同当时还是太子的池上久黎，一个想谋夺江山，一个太过于自信，想做一回英雄，独揽美人，只是可惜，计策失误，池上久黎与明月公主失之交臂，并且因着他的嫉妒之心，将能救美人性命的神医拾章给随意借了一个名义调开，致使一对有情人劳燕分飞……
可怜这个病榻上身份尊贵的妇人，这几十年来不知内情，独揽其罪，至死都还带着对好友的愧疚之心。
她当时还在痛苦地述说着，说她醒来之后，是紫澜天问同她说明月已经失踪，不知去向。
皇宫那场大乱，让先皇先皇后差点丧命，听说自己最爱的明月公主生死不明，大发雷霆，弥留之际，让水木言务必要寻回公主，还令他带着一众修灵弟子，斩杀所有涉事皇子。
最后只剩了紫澜天问一人。
先皇去后，紫澜天问成为新一代紫澜皇。
她一直内疚不已，这一世都无法原谅自己。
紫澜失了明月，冰雪封了山川河流，再无暖冬。
顾瞒瞒坐在一旁，好似周围都弥漫起了忧伤之感。
“咦……呵呵呵，漂亮姐姐，漂亮……”
突然，这寂静的夜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顾瞒瞒看过去，对上一双纯澈的眸子，释然笑道：“紫澜琉璃，我原谅你了。”
或许她没有选择将她像産玉雪那般关起来，而是派人将她送回皇宫那时，就已是原谅她了吧。
生在皇家，你亦是个可怜人呢。谁会心疼你呢
娘亲，若是你在这里，定也会原谅皇后的吧。
只是有一些人，我也能委屈自己去原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