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章 0171 夕阳下的眼，月色里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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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薄暮，月亮便也就如一透明的琥珀，轻悄悄地挂在了天上。
原来他看见的，不是一双死灰色的眼，而是一对阴阳分明的星辰。
轻轻地摇了摇头，阖目开眼之间，正有疑惑，云山却又立马就面带惊奇地，移转了极拧的目光。
——须方微有停顿地抬起了头，望了望月，又望了望夕阳。也不知是否真的就只是为了看看天色，又或者是在向谁示意，其下的兼泰见之，竟不等其开口吩咐，便突地双手合十，扬声大吼了起来:“日沉西天酉，祖眼何存！”
其余的二十七位兼字辈，紧接着也是各自掐诀，齐声回应道:“万古长青立，天地同守！”
“轰”的一声震鸣！
便像是萤火炸散在了天地间。
这二十八人的指掌相合处，竟是于这一霎，猛地膨胀出了一道道的光圈，旋又散化为了一片片的齑粉，相继湮灭在了空气中。
四根屹然耸立的高大石柱，应其波动，当即就发生了剧变：一层宝光悄然覆，一根呈白，三根变青，其上莹莹润润，似有水波流动。
蛊元钵同时化碑，定胜傀同时直立，斗元印同时飘飞入柱，犹如群鸟投林，十三个凌空的蒲团座椅，齐齐后撤而飞，重悬在了柱腰外九丈的半空里。而那七位须字辈的长辈高人，则亦是首次站了起来，躬下了久不见卑姿的身子，肃容以对。
金色光丝倏忽而逝，一只金色的眼睛，便出现在了柱顶之上的高空里，俯视起了整个中心广场！
这是仪式！
传承的仪式！
一众真传向低级弟子托付宗门前程与命运的仪式！
所有参与了蛊元战的弟子，都基本具备了成为宗门中流砥柱的潜质，将要引领宗门的明日、宗门的未来。他们这些长老、掌教，同样也是从此而来，所以他们这些享尽了尊贵的人物，饶是再如何高高在上，于今日，也必须俯下高昂的头颅，向先祖，向后辈。
而纵使云山，再如何的疑惑，再如何的愤怒，于此际，也必须肃穆俨然，受之一礼。
场外的人潮静了，栖龙台旁的人群也静了。地上的所有人都站着，大方环上的人也站着，却除了碑外成圈的众人。
——他们依旧坐着。
师统的承继，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扰和亵渎，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倒逆此时的尊卑之顺序。
金色的光之眼，悬在石柱顶上的三尺处，就如同是一盏明灯，悬在了夜空里。眼珠徐徐地转动着，就像是一只误闯了海眼的鱼，于是“嗡嗡嗡嗡”的轻鸣之音，便也像鳍尾扰出的水纹一般，扫向了众人，随之同下的，更有一道道的波光，连绵而起伏。
飞入四柱之上的斗元印，并没有消失在众人的眼界里，仍旧是那副光辉灿烂的模样，各色纷呈，彰显优劣。但是随着波光的扫荡，透过一层无形的联系，却是转眼就大变了模样。
贴纸般的符印，突然变成了一块块的浮雕！
每一印变，便有一道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梦语，轻响在那人的耳边……
……
嵩言截湍法阵需要虔诚之人颂念《小页禅静心经》，借以凝聚佛性念力，助人觉智开悟，以增破境之效，但却也不必时时差人守在原地，故而子时一过，集体颂过了十遍《小页禅静心经》的众弟子，便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现在驻守广场不退的，只有二十八位兼字辈，以及一小部分的普通弟子。前者是因职责之故，必须兼任司仪与控器师，寸步不离栖龙台。而后者则多是厌烦来回奔波，并希望多体悟一下这翻腾在月色下的雾气，看看能否为第二天的煅念劫，加上一两分的胜算与把握。
四柱之间的这一片雾气，便是所谓的“初雾”。
八十一块剥离自栖龙台的辨骨碑，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个半球形的无色气罩，被包裹在了此雾之中。
吸收了一整晚的月华之力后，初雾再被这些形识罩吞吸入腹，便会灵质转变，进化成为绘神瘴，作为双门大校第三关的校试场所，供诸人经历煅念劫。
不过——
却也从来没有人说过，呆在初雾之中多久之后，便能提前知道些什么。
不信邪地试了一遍又一遍，云山对此终究也是无能为力，除了徒呼奈何地叹了口气，便也只能是停下了入定，中止了吐纳。
时间太晚了，他到底是不能再拖了。
睁眼看了看高悬头顶，却已过了中天的月亮，一声冷哂过后，他随即就撑起了两腿，魅若幽灵般地走出了这片雾色。
……
……
“还真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呢。”
一座庞大似广厦的巨亭里，一个人孤立那处的须方，背负着双手，缓缓地转过了身来，视向了走路无声而近的云山。
“师伯做得那般隐晦，小子能勉强看懂就已算不错了，哪里又能猜得那么精准”
似是入了自家后院一般，全不在意地解释了句，云山便就不管不顾了须方，肆无忌惮地打量了起来。
这里便是白龙谷的阴阳亭，上面悬挂着的那个龙首玄钟，便是百里惊闻钟。钟以筋鳞铁所铸，音色洪亮，声传久远，有“一振虐九天，一式贯九幽”之称。亭柱为黑冕木，色泽阴暗无光，可辟祟邪之气，亭基亭顶则皆为铧白铜，映日而如烛，质沉而坚，万炼难成。
而那双死灰色的眼——
“我们对你一无所知，你也对这修界一无所知。所以你是最锋利的刀子，也是最不受掌控的那颗棋子。”
“你本不该引爆那只元蛊的，即便它是斗元印所化。”
“既然称之为‘蛊’，那便必会对人生害。而此蛊之害，则是一旦元力猛撤，蛊身爆碎，便会波及人的脑域，使之短时生幻错乱。”
“你纵然识力强绝，魂魄坚韧，食了这一恶果，也绝对不会毫无影响。”
“趁此机会，我便就对你施了一术，以便再交代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