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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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他一身单衣被露水浸透，刺骨的寒意侵满全身，连指尖都被冻到麻木。他抖落飘在身上的石榴花瓣，带着一身寒气出了别院。曲廊两侧灯笼里的烛火还没燃尽，他循着灯火一路到了南厢，洗漱完换了身干爽的衣衫去往暖阁给萧母请安。
“昔儿脸色怎么这么差”萧夫人几日未见他，满脸担忧地招手示意他到跟前。
萧承只答了声：“无碍。”脚步半分也未曾往前挪动。
萧夫人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那位红初姑娘老身知道你宝贝着呢，早就派人精心照料着了。你要给她治病，你爹将十三城的名医请了个遍，你还在跟娘赌什么气呢……”
萧承低着头没说话。萧夫人老来得子，府上只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到不行，万事都依他。只是这位小祖宗心里眼里惦记着的只有别院里的那位病美人。
“你得空了也去看看蔓菁，昨日听说你回来，等了你一夜，你也知道那孩子时日不……”
“孩儿知道了。”萧承开口打断了后面的话，朝萧夫人行了一礼：“昨日府上来了几位贵客，昔之先告退了，晚些再来陪母亲说话。”
说完头也没抬地就转身出去了。
从暖阁出来，萧承不经意朝西厢阁瞥了一眼，又低着头匆匆离开。他走的太急，恍惚间差点撞到迎面有过来的人。
“萧公子早啊。”召南提着食盒冲他打了声招呼。
“早。”他快速眨了两下酸涩的眼，收拢好情绪。
“贵府厨娘的手艺不错嘛～”
“姑娘吃得惯就好。”萧承抬头冲召南笑了一下，端是温润少年郎，攸尔如沐春风。
召南见他眼底有些发红，又想到他方才如此慌神，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是红初姑娘怎么了吗”
萧承摇了摇头：“是我昨夜没睡好，珩先生呢”
“在房里等你呢，红初姑娘现在方便医治吗”
“嗯，我先过去看一下，你和珩先生等会儿直接过来就好。阿绫——”一位蓝衣粗布裙的丫头听到名字后从廊下走过来，“你先跟召南姑娘回赋音阁，让邱善备一顶软轿，备好手炉炭盆熏笼，再有需要的物品听召南姑娘的吩咐照做。”
阿绫行礼，应了声是，召南跟他道过谢后带着阿绫离开。
萧承又回头朝西厢房看了一眼，也径直离开去往别院。
昨夜风刮的太紧，石榴花落了满地，有两三个仆人正手执扫帚清扫，见到萧承便停下来请安，萧承挥手示意他们继续，他踩着满地落红推开屋门。
屋内红初还在昏睡，透过屏风的间隙处能看到她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萧承回身关了门便站定在门口，迟迟没有往前。
“笃笃笃”身后的门被敲响时他已在原地站了两刻钟。他活动了一下充血发麻的双腿，转过身开门。
门一开，便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撑着伞立在门外，浓重的草药味使得他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是珩先生。相处的这几天里，珩先生一直都是裹成一团捂着手炉缩在角落里的模样，以至于萧承曾暗自猜想过他是否腿脚不便，这样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是想让我冻死在外面”珩先生收了伞后见他仍愣在那里迟迟不动，忍不住开口。
萧承这才回过神，慌忙上前把人扶进来，又回头看了看：“召南姑娘没来”
“玩儿去了，不用管她。”
萧承点了点头，扶着珩先生坐到床边，珩先生拢了拢身后的披风朝萧承摆了摆手:“烦请萧公子到门外守着，在我出来之前，无论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珩先生还戴着披风上的帽子，一把枯瘦的身子很轻易就被身上厚重的黑色披风团团包裹住，因而显露在外的那小片皮肤被衬得愈发苍白。
萧承有些犹豫，总觉得珩先生白得晃眼的面皮子底下只剩一把枯骨，脆弱得只需稍稍用力就能破碎成一抔拼不成形的粉末。他怕珩先生还没治好红初，反倒他自个儿先倒下了。
珩先生露在外面的那小半张脸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放心，肯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红初姑娘。”
萧承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一旁熏笼隆上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后，珩先生一挥衣袖在四周布了道结界，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长生烛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火苗随即跃上烛心。
他将手覆在红初的额头上，轻声开口：“阿初”
床上原本处在昏睡中的人突然睁开眼，已经瞎了很久的眼睛却突然能模糊看到一个身影。她看着眼前那团黑影有些恍惚，喉咙中发出不成音节的嘶哑声音。
“嘘…”珩先生轻声制止住她说话，她现在太虚弱了。
“很可笑吧，一个将死之人妄想来救另一个将死之人。”
红初眨了眨眼，一大颗眼泪从眼角滚落，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眼泪早已经流尽再也哭不出来。
“你放心，”珩先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很快就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