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恶的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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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远志穿过空旷的走廊，径直走进病房。
12床的病人姓李，五十多岁，专门从外地来的。
说起这个老李，也是很让人头痛。起初，他只是血压有些高，家人带他去医院，住了几天院，做了相关的检查，只是很常见的原发性高血压。医生见病情稳定，就让老李出了院，开了降压药，让他坚持每天吃药，定期来院复诊就好。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老李的血压也不算太高，只要好好吃药，应该会控制的很好，可是这个老李，不知听谁说，西药的降压是一种毒品，吃了就得吃一辈子，再也戒不掉了。老李吓的一身汗，在网上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神医”，拉着老伴儿跋山涉水的去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子。
那日，老李和老伴进了村子，拦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
“请问，我想找……”
“看病是吧？沿着大路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右转，左手第三家就是。”
老李和老伴有点懵。
年轻人笑道：“天天有人来，我们都习惯了，去吧，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排队呢。”
老两口道了谢，一路向前。两人看了看周围的房屋，有不少两层小楼，还算富庶。低声道，果然啊，有神医的地方，风水好，人也富。
转过弯，路边有一家杂货店，有些人在买矿泉水，嘴里说着吴大夫如何如何。
老两口也没停下来听，只是加快了脚步，向神医住处走去。
年轻人没说错，小院子里有些人在排队，也不算太多，只有五六个。老李让老伴儿站在队尾，自己跑到前面去，站在门口，隔着几个人，向屋里张望。
那神医约么五十来岁，旁边有个小姑娘打下手，帮着抓药、倒茶。神医看过病人，开了方子，病人直接拿了钱交给神医，取了方子，口中千恩万谢，到小姑娘那里去取药了。
老李回到老伴儿身边，嘴里嘀咕，这医生看上去很年轻啊。
前边的病人回过头，对老两口说：“你们第一次来吧？吴大夫都六十多了，看着年轻。我跟你们说，我观察了，中医都年轻，会保养啊。”
“没错没错，看病就得找中医。”老李和老伴儿交换了眼神，不住地点头。今天真是来对了，要是老吃西药，非得死在那上头。你看人家吴大夫，明明六十多，看起来却是自己的同龄人，不对，应该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个几岁。
前面的病人又回过头：“你们什么病啊？”
“高血压。”老李应道。
“嘿，咱们一样！你可千万不能吃西药啊，那东西害人。”
“对对，我知道，我在网上查了，专门过来的。我女儿还不让我来呢。”
“我儿子也是。”他的脸上出现了同情又理解老李的表情，“我跟你说，就找吴大夫看，你看我现在多好。”
老李笑了起来。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排到了老李。
老李在椅子上坐下，老伴儿站在他身后，两人看着眼前的神医，一脸虔诚。
吴大夫喝了口茶，道：“你第一次来吧？哪里不舒服啊？”
“我高血压。”
“现在高血压的人特别多，都是因为环境污染。”
门口的病人听的认真，纷纷应道“对对对，没错。”
吴大夫笑了一下：“来，摸摸脉。”
老李把手放在绣着牡丹图案的脉枕上，眼睛还看着神医。
吴大夫摸过脉，看了舌象，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肝肾不足，气血亏虚，我给你吃个方子，回去煎水，每天两次，坚持吃，吃一年，准好。你家离的近吗？”
“挺远的，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来的。”
“这样啊，那你把地址留下，我们把药寄到你家。”
老李感动的快哭了，医者仁心啊。
吴大夫写好方子，放在老李面前。
老李看那方子上的字龙飞凤舞，一个都不认得，不过，他认得方子最后一行写的数字：一万五千八百元。
老李抬眼看了老伴儿，坏了，没带这么多钱啊，再说，这也确实有点贵了。
吴大夫说：“这是一年的药。回去把所有的药都停了，就吃我这个。”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姑娘，“去找她，微信、支付宝，都行。”
付了钱，老两口便回了家。要说现在快递也真是方便，到家第三天，药便寄来了，用纸箱子装着，很沉。
打开纸箱，里面一袋袋的药都装的整整齐齐，草药都打成了粗粉，看不出是什么。箱子里还有一张纸条，说这方子是祖传秘方，为了防止泄密才打成粗粉，要每天一包，煎汤服用，为了防止药物之间的干扰，要停止服用其他的药物。
老李的女儿不甘心，拿了一包药去中药房，请人辨认，结果人家说，打的太碎，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女儿的这番举动惹怒了老李，说她不孝。女儿也动了气，不再管这事。
说来也怪，起初几天，血压控制的很好，老李把神医天天挂在嘴上，恨不能三跪九叩。半个月以后，老李也不去社区医院量血压了，天天只吃那些中药。
慢慢的，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了，累得很，走几步就喘的厉害，也吃不下东西。他也有些担心，就打电话去了神医那儿。神医说，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老李倒真是听话，接着吃那些中药。直到有一天，他眼睛一黑，栽倒在客厅里。
老李的家人赶紧打了120，送了急诊，说是心脏衰竭。再后来，他们就来了长征医院。
赵远志接收这个病人的时候，被气的要死。中医，该死的中医。明明只是最轻的I级高血压，竟然被生生治成了心脏衰竭。12床的病人病情还不稳定，心里烦的慌，想着周末休息去认识个新的姑娘聊聊天，竟是个中医！
冤家路窄。可恶。
“赵医生，周末还来医院啊？”老李的老伴儿站起身。老李手里拿着刚削好的苹果，也问了好。
“来转转。”赵远志跟11床的护工打了招呼，那老爷子正歪在床上，打着呼噜。
“赵医生，真是谢谢你啊。”老李把苹果放在杯子上。
“不用谢，关键是你得听话，好好吃药。”
“可是赵医生……”老李面露难色，“这药吃上了，是不是就戒不掉了啊。”
“高血压必须终身服药，这就是一个需要终身服药的病。也许未来我们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但是现在，只能终身服药。”
“好好，我肯定听你的话。我女儿早跟我说中医是骗子，我现在才算信了。我都听你的。”
赵远志看着老李两口子真诚的脸，心满意足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