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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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穹如海渊，卷积的乌云压得极低极低，暴雨，隐隐将至，云中百万吨水汽，即是潜龙，却依旧蛰伏不发。
地表异兽厮杀殴斗不止，尘卷风带走了落败者不甘的嚎叫，冷清的月光照着铁锈色的原野，些微血光，一闪而逝。
倾覆的火石重卡外，破碎的玻璃钢盈盈闪烁，乍如星子，那颗火石在流转着石榴般的红芒。
浑身是血的李维，手捂着淌血的胸口，任凭霜风切割，步履艰难，仍是一步一步，向火石走去。
沉默，便是荒野中无数个，不甘风蚀的岩石。
火石上的红芒激发，微微照亮了李维的脸庞。
他快死了。
心口中弹，齐天赐用的是格洛克，打出来的9毫米空尖弹，贯穿了心房。
若不是洪白橘之前给他吊了一针肾上腺素和凝血素，给追车战中已受创多处的李维止住伤势，否则心室破碎的李维，早就魂归九天，成了废土上异兽的夜宵。
他不想死，不肯死，不能死。
这不需要任何理由。
李维喘息着，血液反而是一小股一小股从胸膛伤口处泵了出来，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纯粹的倒计时。
“基因……螺旋仪……”
李维掌心中攥着陀螺仪残片，残片随着李维逐渐衰弱的心跳振动，做着完美的谐振螺旋，两道银白色的链条有着基因双螺旋的惊人美感。
命，马上就要没了，自然就不存在什么赌不赌的问题。
李维摸索着陀螺仪残片，颤抖着将其插入了火石的槽孔中。
火石的密钥已然被齐天赐破解，可其中算力池早已干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火石，就算李维手中的陀螺仪残片，是燧火部族里口口相传的改天换命神器，是齐天赐口中的“基因陀螺仪”，又能如何
李维再也支撑不住，倚着火石瘫坐在地。
“这，便是死亡的滋味么……”
李维垂下头，盯着自己夹克上干涸的血迹，嘴角抽动，苦笑一声，意识愈发模糊。
但李维忽的睁大眼睛，一双虎目爆射出两道精光！
他李维不会阖上眼睛，他要睁着眼睛去死！
下一刻，本该废弃的火石却运转起来，石榴般点缀着红芒的机体骤然通红，一股股高热勃发出来。
这是全力解算
这是触动了隐藏的算力池
插进卡槽中的陀螺仪残片，现在浑然没入到火石之中！
在微观层面上，万亿个以纳米为尺量的集成晶体管在点亮，在运作。
这是一颗能够作为五万吨级流浪要塞核心算力的火石！它能够协调起要塞全部的功能区域稳定运转！换句话说，它同样能协调起帝国海军重型战舰的一切运转！
此刻，只是为了支撑李维手上，这个巴掌大的残片！
恐怖的算力解算着基因螺旋仪，许多模块被强行激活，无法得到上级权限的模块则是强行越过，在火石猛然爆发的充沛算力支撑下，这只本名就是基因螺旋仪的残片，炙热解算，炙热弹出！
落到李维的胸膛之上！
螺旋仪此刻灿烂银白！两条基因双螺旋游龙一般，彼此缠绕嬉戏着，仿佛有了实质性的生命！
滚烫的螺旋游龙在垂死的李维身上跃动着，那极致昂扬的生命力，甚至能透体渗入李维体内！
螺旋游龙贴住胸口的瞬间，李维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骨髓到皮肤，都迸发出从未有过的饥渴、躁动、迫切！
这无可比拟的冲动，甚至越过了血肉，直达基因螺旋之底！
胸膛伤口处的肉芽在孳生疯长着，缺失了的心脏心室在狂热泵血！
李维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要将螺旋游龙纳入体内！
渴死者遇甘霖，病死者遇解药，老死者遇永生！
李维脑海、耳畔处满是源自内心深处奋力急躁的嘶吼，生存渴望与本能欲望一道汇合成滔天洪流，凶猛冲垮了李维的理智堤坝！
一道青紫闪电劈过，天穹瞬息大亮！云中潜龙，水汽翻腾。
废土，暴雨将至！
那就，赌上一赌吧！
李维榨出最后一份力气，抓住螺旋游龙，往胸膛伤口处，狠狠一镇！
噗哧！
游龙没入胸口，钻入心脏！
李维五指瞬时扎入掌心，刹那刺得鲜血淋漓，额角青筋暴凸！这排山倒海的痛苦，比被洪白橘跳弹击中，还要痛苦上千万倍！
“啊！！！”李维痛苦低吼着，化身残暴野兽，眼中凶戾摄人，听得此吼声的异兽，竟是干脆利落地掉头逃跑！
剧痛反而击穿不了李维的心理防线，他依然是瞪大了眼睛，一双虎目！
忍受着噬心之痛！
在李维看不到的体内，螺旋游龙包裹住了李维受损的心脏，径直，绞碎！
绞碎的同时，螺旋游龙延展开一道道拟真肌肉平面，与大量的钢造血管，根据“第二心脏”改造手术的内置信息指引下，化身为一颗钢铸心脏，再与李维的原生器官相连！哪怕是最细微的毛细血管，也分毫不差！
【基因框架改造手术，结果研判中】
【第二心脏改造度：87%，基本成功】
【警告！信息解锁权限不足，原铸改造失败】
火石逐渐黯淡下去，诱人的石榴红色消褪成了一地甘蔗渣，被螺旋游龙汲取尽的算力核心砰然裂开，散做满地一文不值的硅基玻璃片，与砂砾同出一源。
李维的双目仍是睁开着，鼻息微弱，很明显，他的肉体并不如意志那般坚不可摧，先行熬不住倒了下去。
李维体内的螺旋游龙，接替了原生心脏，正在比以往更恒定更强力地泵血压血，甚至接管了少部分肾脏功能，改善调节了李维的内循环系统，优化了各项激素分泌利用水平。以极度精准的方式，输送到身体最需要的地方。
而在此基础上，李维一丝排斥排异反应都无，
燃烧着的重卡，火焰熄灭，远处，异兽梭巡窥伺，在它们直白的感知中，一个强大的同类初诞了。
兴许，此刻就是群起围攻的时机
又或是送上门做了血食
异兽们难得犹豫了，但总有胆大的率先冲出。
毕竟，这里是废土，最容不下的，就是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