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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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埃散漫，西边天上挂着一轮艳红如血的夕阳。
大地之上依旧热气蒸腾，这燥热使得空气一阵阵地晃动扭曲，格外不真实。
放眼去，一片昏黄，在这只有风沙和黄土的大地上，一片平坦的沙海中央，有一只离了群，落了单的羚羊，蹒跚着，缓缓地行走着。
沙沙，它踩着松软的黄沙行进，偶尔蹄子一颤，足下踏空，陷入了看不见的深坑中，便惊得它拔地而起，朝着旁边跳开。
它警觉又矫捷，在这个荒芜贫瘠的黄沙世界中，一不小心，迎接它的便只有死亡的结局。
所以，它行走得足够缓慢，也足够谨慎。
羊群的迁徙已经快结束了，它的同伴们去往了更南方，那里水草丰沛，能够支撑它们整个族群熬过即将到来的冬季。
遗憾的是，它们行进得很迅速，而且绝不回头，在头羊的带领下，坚定地朝着能够活命的方向走去。
而它，在路上出了些很小的岔子，在一处低浅水洼，它埋头饮水，经过漫长的跋涉，好不容易有能够喝水的地方，它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
而等它喝饱了水，再抬头的时候，它的族群已经离它而去。
在这片黄沙的世界上，离开了族群的羚羊，很难继续存活下去。
不仅是羚羊，换了其他的生物，也一样，哪怕是人类。
夜幕席卷大地，呜咽的风声渐渐明朗，脚下的黄沙被吹出了一个个月牙形状的小沙堆。
落单的羚羊迈动疲惫的四蹄，它很想停下脚步，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歇，但它必须抓紧最后的机会赶路。
夜晚，族群休息的时候，是它唯一能赶上它们的机会。
然而，长途的跋涉，食物和水分的稀缺，令它已经抵达了体能的极限。
这只羚羊前蹄落下，突然无力地一弯，接着，它滑了脚，朝着右侧的一个很浅的沙坑跌下去。
脊背触碰柔软的沙地，它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它身下的沙坑开始出现了由慢到快的流动迹象。
黄沙朝着地底涌去，这只落单羚羊的身下，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见底的坑洞。
是流沙坑。
沙子下滑，从一开始的簌簌沙沙，迅速地变成了哗哗哗……
这只羚羊奋起四蹄，剧烈地挣扎，口中发出呦呦的哀鸣。
然而，它的脊背已经陷入流沙当中，渐渐下沉，它愈是挣扎，下陷得便愈快。
恐惧和绝望占据了这只羚羊的内心，它开始放弃了所有动作，开始不自觉地抽搐露在黄沙外头的蹄子。
然而哪怕是它躺在沙子里一动不动，仍旧改变不了它下沉的命运。
脊背，前胸，四蹄……羚羊渐渐被淹没，只剩下修长的脖子，和满眼绝望的脑袋，它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放弃。
当此时，风声渐弱，天空中挂上了明晃晃的月亮。
这被沙海淹没的羚羊，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眼中有皎洁的月光反射出来。
咻——
一道刺穿空气的呼啸声突然掠过夜空。
一抹黑影拖拽着细长的尾巴，从远处急射过来，精准地射进了流沙之中，刺穿了被沙子掩埋的羚羊的腹部。
这只可怜的动物再次有了动作，它张大嘴，扭动脖子，发出凄厉的嘶叫。
“射中了”
“中了。”
“张开箭头，把它拽出来吧。”
几道漆黑的人影从侧边的小山包上冒出来，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个最为高大的身影，其中一位的手上，有一条细长的绳索延伸出去，与流沙中的羚羊相连。
那手握绳索的身影从小山包上跑下去一截，然后双脚分开，以一个最能用力抓地的姿态保持稳定，然后开始收回绳索，拖拽流沙当中的羚羊。
月光下彻，照在山包上的一行人身上。
这是一群肤色黝黑，衣着粗犷的汉子。
一个个手握弓刀，敞着怀。夜风裹挟黄沙，击打在他们宽阔的胸膛上，击打在他们饱经风霜的脸庞上，甚至能够碰撞出厚重的回声。
沙丘下方拖拽羚羊的是一个头上缠着头巾，浓眉大眼的汉子，他右手握住绳头，在手腕上缠绕几圈，然后左右手轮换着往后拉扯。
那只已经被命运宣判死刑的羚羊，渐渐被他从流沙坑中拽了回来。
羚羊的腹部，刺入了一只长长的箭矢，那箭矢的锋锐头部能够像花朵一样张开，绽放成为牢固的勾爪，以此将猎物死死抓住。
这是经验教给这群猎人的方法，想要在这片荒芜的黄沙中生存下来，他们必须足够勇敢，足够智慧。任何一只猎物，都必须牢牢把控住。
戴头巾的汉子呲着牙，咧着嘴，一下一下地拉拽绳索，终于，那只奄奄一息的羚羊，被拽到了他的脚下。
他蹲下身，伸手过去揉了揉羚羊的脸，把它长满绒毛，沾满黄沙的脸上的沙土掸开。
这只可怜的动物，转头盯着戴头巾的男子，它那双大眼睛里，映照出他粗犷的脸部轮廓。它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类，将它从死亡之中拯救了出来。
瞧了几眼这可怜兮兮的羚羊，戴头巾的男人转头看向沙丘之上，开口道：“大哥，它还活着。”
沙丘之上，立在边缘的那个最健硕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低头看了眼躺在沙地上，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的羚羊。
“箭头张开，脏腑全都得被搅碎，它活不了了。”男人淡淡道。
头巾男子耸了耸肩，轻叹一声，转回头，微笑地瞧着面前的羚羊，他伸手抚摸它瑟瑟发抖的身子，从脑袋，滑向了脖颈，他单手揉搓它脖颈上的绒毛，轻声道：“还挺暖和。”
“阿殇，动作快些，否则我们赶不回去了。”
“好嘞大哥。”
戴头巾的阿殇微笑着，手上用了力。
咔擦。
当这只可怜的羚羊还在享受劫后余生的幸运的时候，死亡再次眷顾了它。
阿殇拧断了它的脖子，看着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渐渐熄灭。
他收回箭矢，扛起羚羊的尸体，转身回了沙丘。
沙丘上，出猎的队伍开始移动，返回他们的居住地。
只是，这只几十人的队伍，仅仅猎到了不足十只的猎物。
他们抗在肩上的猎物，病弱，瘦小……
一如他们那苟延残喘的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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