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夜行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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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一边看着在唐十七掌心跳跃如炎魔的火焰，一边心里突突地往四周看。那边的林荫小道上总是会有行人经过，不管是南城大学的学生还是附近的居民，如果让他们看到这一幕，绝对会上明天头条的吧。
唐十七推了推墨镜道：“放心吧，没人能看到，怎么样学弟，被吓到了？”
白夜行搓搓手干笑一声：“有点儿。”
唐十七手一挥，熊熊烈火尽数熄灭，晦暗的阴影再一次爬上他的高领和墨镜，“是嘛？看起来你好像挺能接受的？”
白夜行一脸无奈道：“可能我的确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吧。”
说完，他喝了一口可乐，冰冰凉凉的，好不惬意。
唐十七叹了口气：“其实你这样的反应我应该高兴的，毕竟要是你打死相信科学，事情会很难办。”
白夜行挠挠头，这句话的意思和表面应该是相反的，难道自己这番反应十七学长还不太高兴是怎么着？
唐十七站在草地斜坡的上头，可能是站累了，顺着一旁的长椅就坐了下去，反过来整个人趴在椅背上看向白夜行。
“夜行学弟，说实在的，我个人很不喜欢引人修行，这次前来只是因为魔君前辈的指派。这倒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心里问题。”
唐十七开口时还有点犹豫，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学弟虽然现在只是凡人一个，但是从魔君前辈的安排来看，将来是必定踏入修行之道。所以他说不说心里一番话，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是犹豫归犹豫，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学弟认为修士应该是什么样的？”他问道。
白夜行陡然收到发问，脑子还没转过来，唐十七也不急，墨镜下面传来深邃如水的目光。
修士？
白夜行轻轻呼吸，在今天以前，他接触过无数次这个名词，从《仙逆》里看的相当热血的“我辈修士何惜一战”，再到各类仙侠小说里那种追求长生、参悟天道、超脱无为或为情成仙成魔的修士，修士这个名字，好像复杂到一种难以解释的程度。
他皱皱眉头，颇有一种做阅读理解的感觉，慢慢说道：“修士应该就是追求长生的一群人吧。”
这是他能想到最直观的一种说法，毕竟每个人都很容易把长生与修仙联系到一起。哪一本仙侠小说里如果没有长生两个字，都不好意思放在仙侠分类里。
唐十七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从某个层面来说，你说的并没错。修士，分四大境界，第一大境界是一气境，这境界圆满过后就能突破到上清境，寿元大增百年，相当于多了一次命。如果天资不错，修行得道，便能突破玉清境，寿元立增五百年，一个王朝都未必能在风雨中漂泊如此长久。再往上，便是太清境大修士，一旦突破便是千年寿元，我们脚下的国度也不过五千年，千年时间实在太久，可视为长生。”
白夜行听到这些光怪陆离的说法，心中一阵激荡。一气、上清、玉清、太清，这不就是一气化三清？原来修仙者真的可以长生久视，真的可以观得沧海桑田。
“从这境界看来，修士的确是追求长生之徒，”唐十七继续说道，“不过，对你来说，你想长生吗？若给你修行之路，你毫不犹豫抬腿便上是为了长生吗？”
白夜行一怔，一下子觉得唐十七问的这不是废话吗？长生谁不想，驻颜有术，即使七老八十还能保持青春年华；能横穿千年风光，经历以后的漫长时代，指不定到时候还能体验体验现在科学家提出来的黑科技，岂不美哉？
“长生不好吗？”他想了想问道。
唐十七默然不语，夜风下的小公园传来那些行人交谈的细微声音，有欢笑有平静的呢喃，听起来一片祥和。夜风哗啦啦吹来一大片，唐十七的风衣都被吹起来，猎猎声响。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哲学系这些家伙里面，从修为最高的楚老大到没有修为的周青尊，没有一个人为了长生而修行，因为长生只是修行到了某个境界的馈赠，支撑大家修行的只是一个心魔，一个执念。可是如果一辈子不让你修行，学弟会满天下去寻找不死仙药、寻找修行之法获得长生吗？”
“不会。”开玩笑，那是中二病症候群干的吧？
“所以你对长生并没有太大执念，这东西可有可无，那么你想过你修行是为了什么吗？”唐十七道。
白夜行一阵牙疼，“学长，这重要吗？”
唐十七轻笑一声，夜风中冰冷扎人，“如果你修行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修行何用？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才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就像很多人上了大学，觉得和高中完全不同。整天无聊到死，除了打游戏睡觉水水课出去玩一圈，根本不知道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高中不同，所有人都向你咆哮，你要高考，你要付出百分之一千三百的努力疯狂学习，一本、二本、三本，无论哪一个，你至少确定一个考得上。所以你每天身负滔天压力，依旧能有那个动力去学习，而大学的未来，太模糊，很多人不知道为何而做，甚至不知道将来自己到底想找个什么工作，总觉得这也行那也行，最后到了自己身上都是不行。”
“修行这玩意儿，和学习工作没什么不同。修行也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你需要知道为什么而去修行，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也是最重要的道理。在我的修行生涯里，见过很多凡人做白日梦，盼望天上掉个奇遇，一朝摆脱现代生活，过上不劳而获的生活。修行……苦、危险，远比凡人生活难熬的多，如果学弟只是粗略地想过长生，那是否修行还是三思最好。”
唐十七说完一阵口干舌燥，把高领微微下拉，仰头猛地将易拉罐里的可乐一饮而尽，而后长出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学弟还是快回宿舍吧，我这番话纯当是学长话痨，别放在心上。”
唐十七笑笑，化作一道火光消失在长椅上。周围的行人嬉笑如常，好像对这一幕并没看到。
白夜行站在河边，夜风吹着河水哗啦啦往东流，他转过身看着夜幕下清冷的河水，思绪飘飞。
修行……
修行……
他脑海里跳出一个少年的脸庞，面容和他有五六分像，神色胆怯，一双澄澈的眼睛透露着浓浓的惊惧。
一幅幅画面又跳出来，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女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奶奶，上学求着校长晚交学费，木衣姐被人揩油反击反而含泪道歉……
他紧紧握拳。
如果说，修行是为了什么东西……
那么就为了这些人吧。
再说了，走了十八年的寻常路了，能有机会，总要试试另一边吧。
他转身离开小公园，回到哲学系宿舍公寓。
他站在宿舍公寓的大门口，看着白色围墙里面的建筑，没有一丝灯光，夜色中如蛰伏的猛兽，眼前的笔直岩石小道泛着微光，略有些枯草散落。
白夜行总觉得走了好多次的这条小道，在今夜有种莫名的含义。
面前的宿舍公寓，那是属于修士的地界……
对于看过无数小说的他来说，他当然知道修行一路，凶险万分，什么三灾五劫、雷劫降身，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那又怎样？
如果让他白夜行以这样的生活姿态继续生活下去，夜斗的失语症和自闭症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恢复，木衣姐不知道要操劳到多少岁才能不再为他们担心，奶奶疾病缠身受尽痛苦，怕是撑不了几年。想一想，生活这么多不如意，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解决，现在，有人给他另一个选择……
他抬头看了看平淡无奇的夜空，然后平静而决然的走上了通往哲学系宿舍公寓的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