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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姐的回答,我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泪水从眼眶里头滑落。

虽然我跟父亲的关系从小到大都不算好,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替他感到难过。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面埋怨过他,觉得是因为他的错,才让我们的母亲离开我们,在我母亲离开的那一天,他还有皮带狠狠的抽了我一顿,说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才让我娘跑得那么快。

后来他对我的态度更加冷淡和恶劣,总是责怪我没有姐姐听话,功课没有姐姐好,这更增加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他丝毫也没有觉察出来有时候我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叛逆。

到了后面,他似乎懒得管我,一心一意只关心我姐的学业,仿佛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正因为得不到家庭的温暖,我才无心向学,更是年少离开家却社会上闯荡。

在我眼中,我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别人也出城打工,他也城打工,别人出城打工买车买房,还拥有了城里户口,可是他呢,除了染一身的职业病回来,什么也没有捞着,甚至还把自己的老婆丢了,回头还把气都撒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所以打小我就在心里面发誓,一定不要成为我父亲那样失败的男人。所以我工作才这样努力,对妻子才这样体贴,因为我要做一个跟我父亲截然不同的男人。

我曾以为,我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至少不像其他父子那样感情深厚,但是没想到当我有一天听到他真的要离开我时,心里面还是这样的酸楚。

有一种感情是溶进你血液之中的,哪怕你这辈子想否认,想隔离,也无法逃脱命运的牵绊,这就叫做亲情。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我就买好一些补品来到了父亲所住的医院。

胡姨也住在医院里,听我姐说,这一阵子她都陪在我爹旁边,周一到周五是胡姨照顾我爹,周末我姐会带男朋友来帮帮忙。

听到这些,我心里面挺感动的,作为一个继母,我觉得胡姨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无论是对我爹,还是对我和我姐,人家都做到了问心无愧,试问如果换作我站在她的角度上,未必有她做得那么好。

当我出现在我爹病房的时候,看到胡姨正坐在我爹旁边喂他吃苹果,程山河坐在她的旁边看书,我爹躺在床上一边吃苹果,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们母子两个,脸上的表情出奇的温和。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莫名的触动一下,心里面居然有一些拧巴的感觉,我爹从来都没有用那样温和的眼神看过我,却用那样充满善意的目光看着别人的儿子,让我的心里头居然泛起了淡淡的酸楚。

站在门口没多久,胡姨感觉到有人,一扭头看到我,先是吃惊,马上脸上带着惊喜的神情轻轻摇一摇我爸,然后一指门口的我:“老杜,你儿子来看你了!”

我父亲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可是脸上没有丝毫惊喜的神色,只是刚刚眼神微微闪烁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走了过来,胡姨笑容满面的接过我买来的东西,程山河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放到自己的课本上。

而我站在我爹的跟前,居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我爹瘦了许多,人也变憔悴了,看见我走到他的跟前,只是用恹恹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来了!”

“嗯,来看看你,你的病好了一些吗?”

我爹没有回答我,倒是胡姨见到我很高兴,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小龙,你来了就好了!其实我早就想把你爹的病情跟你说,可你爹不让,说是不想影响你的工作,你姐每个星期都会来,有我们在这里,你爹的病不用你担心。对了,吃了饭吗?这是我昨天买的新鲜苹果,我给你削一个尝一尝?”

“不用了,胡姨,我来看一看,等会儿就走。”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在医院里陪我爹一整天的,可是刚才进到病房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又改变了主意,或许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小心眼吧,看不得自己的亲爹对别人的儿子那样好,呆在病房里对反倒不太习惯。

胡姨听说我马上就要走,脸色不由耷拉下来,带着几分乞求的口吻说道:“你就走呀,不多坐一坐?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你,你爹怪挂念你的!”

没想到我爹这个倔老头突然用不善的语气说:“你让他走,让他走,人家是要当大明星的人,哪有功夫跟我们这些乡下人呆在一块?再说了,人家娶媳妇这样的事情都不用跟你商量,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亲妈呀!”

我爸心里有气我听得出来,可是明明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病情告诉我,这会儿又怪起我来,他生气,可是我肚子里面也有气,便顶撞他道:“我亲妈不是被你给赶走的吗?我娶媳妇的事情怎么没跟你商量,人都不是带去见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生病的事情跟别人说,都不跟我说一句,你又把我当你的亲生儿子了吗?”

这么一顶,我看到我父亲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居然忍不住咳嗽起来,胡姨见状,马上紧张的拍拍他的后背,我爹狠狠的瞪着我,用手一指病房外:“你滚!”

“滚就滚,以后可别说我没来看过你!”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听到病房内,我爹还在咳嗽,似乎被我气得够呛。

等我走出病房,心里面又暗暗后悔,本来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他,没想到两个人见面还是忍不住吵起来,似乎我跟他的关系从来就不像正常的父子一般,从小到大累积的矛盾和伤痕,似乎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忘却。

我本来想转过身再回去,可是却鼓不起这个勇气,想想我爹那幅不待见我的模样,我还是忍住想回去看看的欲望,转过身回家去了。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居然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眼。甚至那一句争吵,也是我跟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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