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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初刚过，程煜出现在翠玉小馆的门口。 这种时间，对于青楼勾栏而言，几乎等同于深夜，但留宿的客人有些起的较早，是以伺候他们的姑娘们也不得不随着起床，把客人送走。有些甚至还要陪着客人去吃个早饭。 尤其是程煜非常清楚，昨夜在翠玉小馆留宿的，苗小乙必然已经离开，也不知道这个初经人事的小哥儿，昨晚过的是否难忘。而赵半甯虽然不用按部就班的点卯，但总也不可能离开的太晚，真等日上三竿才带着一身脂粉味儿去到城门处，少不得被手下的军汉们调笑。 说来也巧，程煜走到翠玉小馆的大门口，正看到昨晚那个龟奴，满脸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把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见到程煜站在门外，龟奴顿时一愣。 “程大官人您这么早……” “我有些事情找翠玉，她起了没” 龟奴揉了揉眼睛，有些为难道：“翠玉姑娘倒是起了，不过这么早，大官人您……” 程煜知道他误会了，心道老子难道喜欢喝二茬汤么这翠玉陪了赵半甯一夜，不管有没有被他折腾的够呛，这个时间，起了也断无可能清洗干净，老子在你们眼里是有什么特殊爱好还是怎么的 “别瞎想，我有其他事。我那位朋友走了没有” 龟奴见程煜语气不好，也是吓得微微一哆嗦，赶忙老老实实回答：“小玉陪的那位小哥儿走得早，不到卯时就匆匆离开了，都没让小玉送。也是我给开的门。那位赵大官人倒是刚由翠玉姑娘伺候着起了，小翠过来跟我说，这就要走，所以我来开门，正准备送他走呢。不过，那位赵大官人似乎是要翠玉姑娘陪他吃个早饭，翠玉姑娘梳洗耽搁了些时间。” 程煜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龟奴让开，自己迈步进了前院。 龟奴无奈，只得虚掩着院门，自己站在院门口候着。 很快，程煜便听到掷地有声的脚步，不用说，必然是赵半甯那个糙汉子。 看到程煜，赵半甯也愣住了，脸色免不了有些尴尬，心里倒是跟刚才龟奴的心思有些相仿，都觉得程煜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老赵你等会儿，我跟翠玉姑娘说几句话。” 程煜拉着同样惊诧莫名的翠玉，进了前厅，也不管身后赵半甯那颇有深意的眼神。 “程大官人您这是……”翠玉姑娘犹疑未定，心道以往也没看出这位程大官人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起初程煜没多想，只是想着趁着早晨翠玉小馆不营业，可以好好的勘探一下后院里那处活水，看看底下到底有什么机巧。可这接二连三的古怪眼神，让程煜也不禁有些尴尬起来。 “咳咳，翠玉姑娘别误会，一来呢，我那位小友的账需由我来结算，二来我另外有些事，需要麻烦翠玉姑娘。” 听到程煜这话，翠玉知道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将要发生，但看到程煜那尴尬的面孔，脸上也不禁露出促狭的笑容来。 “程大官人有事，随时吩咐就是，只是这清早八早的，不免让人心生遐思。”说话间，掩口而笑，倒是颇有些灵动可人。 程煜满脑门子黑线，说：“你们这些人，自己心底生了龌龊的心思，却跑来怪我。清早八早又如何，这大白日的，我又是衙门的人，我这是为了办案需要。都是些人命关天的案子，哪里管得了是早了还是晚了。” 见程煜说的认真，翠玉也不再与他调笑。 加上程煜说是人命关天的案子，翠玉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 “哎哟，程大官人，您可别吓唬奴家，咱们塔城这么太平，哪来的人命案子” “案子的事不跟你细说了，我昨儿来为的是什么，你也当有些数。” 翠玉稍稍回想，便意会过来：“所以，那一高一矮两个伶人，跟您说的命案有关” “昨晚你这里宾客如云，我不想扰了你的营生，所以就没有分说。既然那二人出现在你这里，并且昨日晚间在前厅捣乱那人，也是那二人寻来的，这些都绝非偶然。这事若是耽搁下去，只怕你这里会徒生事端。偏你这小馆营生又好，别的小院一天一场，你这里却是还有个下午场，我若不趁着这清早八早来，岂不是定然要扰了你的客” “真是对不住，是奴家心下里存着腌臜了，这都是程大官人体谅小女子。您有什么事，直接说罢。” 程煜点点头，道：“老赵这是要你陪他出去吃早饭小翠和小玉呢” “小玉那边走得早，这会儿早就睡下了。赵大官人也问了小翠要不要去，小翠和奴家……”说着，翠玉的面颊上禁不住腾起两朵红云，显然是接下去的话语要牵扯到昨夜的旖旎了，饶是她做的就是这种生意，却也禁不住有些女儿家的害羞。 “详情不必说了，老赵那人粗鄙的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小翠都乏得很，小翠不去尚可，你却非要陪着去不可。” 程煜这么一接话，翠玉就避免了不少尴尬，赶忙顺口答音的说：“小翠刚帮着奴家简单梳洗了一番，也是刚回屋，少不得要补会子觉。奴家确实是要陪赵大官人去宴秋楼吃个早茶，只怕是巳正之前都未必回得来。” 巳正就是十点整，此刻七点刚过，一顿早茶两三个小时的确也是寻常，程煜心道，这倒是正好给了自己充裕的时间。 “如此甚好，我原本还担心扰了你休息，既然你要随老赵出门，倒是合了我的意。这样说来，你这后院，就只剩下睡下的小翠和小玉，别无他人了我需要在你这后院查看一番，少不得也需要个把时辰。你帮我吩咐下去，你回来之前，其他任何人切莫到后院来。这样可行” 翠玉自然没什么意见，尤其是程煜也说了，这一趟完全是公差，是查案子，尤其是与命案相关的人昨日出现在她这小馆当中过，翠玉要是不配合，程煜公事公办完全可以暂时封了她的小馆。可那样的话，传出去之后，她这小馆以后只怕要萧条许多了。 “奴家多谢程大官人还来不及，哪有不行的道理。我这就吩咐下去，我同赵大官人出门之后，让他们都不要到后院来，直到程大官人您吩咐。” 程煜摆摆手，示意翠玉可以去了。 随后，他自己，则是直奔着后院而去。 这就要说到翠玉小馆的格局了。 翠玉小馆占地不算大，三亩多点儿，换算成现代人习惯的说法，大约就在两千多平方的样子。 临街是个院门，两米多高的院墙，绕过影壁墙之后有个近二百平的小院子，然后就是一幢二层楼的厅房。 一楼自然是打茶围的所在，周围是厨房以及龟奴和其他用人的房间，而二楼呢，则是多数姑娘的房间。茶围之后，点了姑娘的客人，既可以继续在一楼饮酒取乐，也可以直接上楼进屋。 这前厅，占地超过八百平，搁在古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建筑，毕竟古代少有三层以上的建筑，是以房屋占地都颇为宽敞。 后院约莫三四百平，较前院宽敞不少，但假山水流，四季树木花草，反倒不如前院看上去开阔。 昨天程煜在这里喝酒的地方，是翠玉单独居住的小楼，一楼是待客之处，二楼则是翠玉的房间。赵半甯昨晚自然就是住的二楼。 同时，后院还有个东厢房以及西厢房，那就是小翠和小玉这俩贴身丫鬟的住处了。都是一层的平房，毕竟她们多数时候都是陪着翠玉的客人一块儿饮酒耍乐，近一半的时间，甚至还要陪着翠玉一起侍寝。当然有些时候也会如昨晚那样，进入后院的是两到三个客人，那么主客肯定是上楼进了翠玉的房间，陪客则由小翠和小玉各自侍奉。 是以，除非翠玉吩咐，否则住在前厅的那些人，是可以完全不用进入后院的。 小翠和小玉睡下之后，翠玉再一出门，这后院那就彻底清静了。 而小翠和小玉跟程煜都很熟悉，即便是待会儿醒了之后看到程煜，也不至于会有什么误会，顶多也就是程煜再跟她俩说明一番而已。 这边程煜进了后院，那边翠玉也回到前院，简单跟赵半甯说明了情况。赵半甯很清楚程煜所图为何，也不多言，只等着翠玉吩咐好了小馆里的那些仆役们，他便带着翠玉要了辆驴车，直奔宴秋楼而去。 龟奴得了吩咐，也便栓好院门，回到自己的屋里，补觉去了。 程煜这边，先是围着那出水的假山转悠了两圈，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便又顺着那清浅的水流，想要看看这水又流向了何处。 水流弯弯曲曲，在院中盘了一圈，回到假山另外一面，没入假山之下，消失不见。 这看起来，就像是这水流根本就是绕着假山，在院子里流了个环形，似乎是循环使用的。 但是程煜很清楚，这又不是现代社会，哪来什么循环水，更何况这水看起来清浅，伸手一摸就知道比起地面上的温度至少低了三四度，这显然是地下的水涌上来的，而这出水也是特意设计在假山之下，为的就是让人看不出这出水进水究竟是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微微叹了口气，程煜心道，看来真的只能把这假山挪开才能一窥究竟了。 正绕着假山想要看看有没有好下手的地方，程煜耳旁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呼喊声：“程大官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煜循声望去，却看到西厢房的窗户之内，站着一个姑娘。 原来是小玉。 也不知道是小玉差不多睡醒了，还是她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所以开窗来看看。 “我来查些事情，跟一桩案子有关……” 原本只是想简单打发，程煜本想说你别管了，我跟翠玉打过招呼，你该睡就继续睡去。 可没想到，小玉打断了程煜的话，说：“哦，是跟昨天那一高一矮二人有关么程大官人说的案子，莫不是前几日城东那起两人命案” 程煜一愣，心道这个苗小乙，嘴上还真是个没把门儿的，这种事，能拿到床上跟勾栏的姑娘们说么 “前日听一个客人讲起，说是城东有个何宅，不知道怎么跑进去数条野狗，然后便发现了两具尸体。” 程煜这才明白，不是苗小乙嘴上没把门的，而是其他人告诉的小玉。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听到命案不害怕么”程煜见小玉还是迷迷瞪瞪的样子，不由得出言逗她。 小玉歪着头想了想，道：“起初也有些怕的，但又不曾见到尸体，而且那里离我们这里还远，也就不怎么怕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跟那两个伶人有关” “程大官人昨日里来，本就不是为了吃酒，更不是想要留宿，不就是奔着那二人而来的么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既然程大官人今日这般清早便来到我们小院，这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总不能说程大官人觉得我们小院里的人有凶犯吧” 这真是让程煜没想到，这个小玉居然还有几分推理的能力，要知道，在古代，别说女子了，男人识字的也不多，而且学得知识，按照现代的词汇来说，基本上都是文科生，极少有理科生，因此这逻辑推理能力多数都比较弱。这也是为何泱泱中华五千年，诗人文豪有的是，但以破案着称的官员却没几个，即便有的那几个，绝大多数也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形象。 可谁能知道这小小的翠玉小馆里，却竟然有个逻辑思维无比清晰的小姑娘。 “小玉姑娘着实聪颖，那么你再来说说，虽然那两个伶人曾经来过你们翠玉小馆，但他们此刻显然并不在此，我又为何要来你们这里查探” 小玉似乎没想那么多，但既然程煜问了，她也便歪着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那高矮二人，来我们小院，若非寻人，便是寻物，定然有其目的，否则上了台，演了一场，却又连钱都不要就悄悄离开了，这不合常理。我们小院里的姑娘肯定不可能与那二人有瓜葛，用人们倒是有可能。但昨晚又有人在前厅捣乱，想来若非是他们要找的人无法随意进出小院，便是他们寻的并非是人，而是某种物件。但佣人们在早晨没什么事的时候，都是可以随意进出小院的，只有我们这里的姐妹们不太方便。所以，那二人是来院子里找东西的。而这院子，是我们家姑娘三年前接手的，当时过来这边，空空如也，就连很多家具都是自行添置的。那二人要找的，应当不是房中摆设之物。那么，只能是跟这院子本身有关。程大官人现在只在这后院里转悠，想必是已经看出些端倪……我们这后院与寻常院子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是这座假山了。想当初，我也好奇的问过姑娘，为何这假山周遭的水流四季不断，这水是从何而来，又是去往何处呢姑娘说不清楚，我也就没再多问了。我斗胆猜一猜，程大官人想查探的，便是这后院中的活水吧” 程煜不禁莞尔。 “好一个聪慧的小丫头啊！”程煜轻轻抚掌。 小玉的脸颊上微微泛红：“大官人莫要取笑于我，我只是随口一猜。” “我并非取笑你，而是小玉姑娘说的全对。” 小玉双目微微一滞，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然后她突然关上了窗户，关窗之前说了一句：“大官人稍候。” 见小玉消失在窗后，程煜微微一笑，继续围着假山转悠，尝试着用双手去推动假山。 可那假山却像是长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这假山足有三四米高，底部也足足四五个平方，即便是山体之上多有孔洞，但恐怕也至少数吨，别说程煜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的身体只是比寻常书生略微健壮少许，便是使用了武术的情况下，怕是也不可能撼动这座假山。 程煜蹲下身子，沿着假山底部，扣了扣地面上的泥土，甚至发现假山不止是摆放在地面之上，土下也埋了一部分，这甚至都已经不是找来足够多的人就能挪动的假山了。 这还真是奇怪了，按说这么大的石块，要用怎样的运输工具才能运到这院子里呢尤其是整座假山浑然一体，不像其他的假山，多数都是数块湖石拼接而成，这座假山倒更像是现代社会才能出现的东西。 正琢磨着，西厢房的房门吱嘎一声，小玉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小玉姑娘可是有何指教”程煜知道，小玉既然叫自己等一会儿，肯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要告诉自己。 小玉俏脸微微一红，道：“大官人再取笑奴家，我就不告诉你这假山石的秘密了。” 程煜赶忙摆手，道：“都说了不是取笑，我这是诚心向小玉姑娘请教。” “好吧，便信大官人一遭。” 眼见着小玉已经走到了假山边，程煜问：“你说这假山有秘密” 小玉认真的点了点头，手足并用，竟像是想要爬上假山一般，程煜赶忙上前一步，托住了小玉轻轻柔柔的腰肢。 猝不及防，小玉身子一软，倒在了程煜的怀里：“大官人怎么毛手毛脚的，小玉又不是没伺候过您……” 呃…… “我是怕小玉姑娘你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