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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日与夜长得没有尽头。 元心点着一支蜡烛,烟气熏得她直流眼泪,气味也呛人。 皇上叫人重新为窗子和门上了色。 灰扑扑的桌椅与地面,鲜红发亮的窗棂、房门像是为衬托房子的寒酸才这么艳丽。 走出房门,屋顶的瓦片破碎了许多,缝隙中长出野草。 院中的砖地多数是破裂的,就算扫干净,也于事无补。 这里一砖一石都在提醒着住在里面的人,自己卑微的处境。 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安静。 无边无际的安静。 这里远离中轴线,位于宫角一隅。 甚至没有太监宫女路过。 整日里听不到一句人言,除了三餐送来时会有人叫一声。 一天共有三句话。 元心出生就被起名的相师夸相貌生得富贵。 出嫁后又被人夸命好,富贵。 做了贵妃,仍是那两个字,富贵。 她生就的富贵命,结局却非如此狼狈。 不知相师看到她的开始,有没有看到她的结束 这里不修它还好,她入住,皇上假模假样修了一番换了个破桌子是什么意思 想让她长久住在这里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也非全然乱想,她代表着曹家,她把自己与儿子的未来想得清楚。 皇上再修仙也不能成仙。 他的妄想只是泡沫。 能做皇上的只有李仁和李嘉。 儿子提不起来,李仁那孩子不是个懦弱种子,从小看老。 被秦凤药养大,不是善茬。 他对皇宫存着恨,人有了恨就会狠。 他上位,容不下曹家,也容不下李嘉。 可笑自己的儿子还在做梦,想当富贵王爷 她囿在此处,此时看透又能如何 她本还存着几分希望,让李嘉安心找机会,靠着几个舅舅,只要没遗诏,明抢李嘉也不会输。 他却一而再捅篓子。 她好累,这寂寞的日子,富贵着过,还混得过去。 又穷又寂寞,那才难过。 她的一世,享受了别人几世享受不来的荣华,够本。 可是家族兴衰她放不下。 越是年纪大越是放不下娘家人。 她的兄弟姐妹们,和她的子侄辈。 曹家出英雄,英雄出少年,大厦将倾,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她在冷宫还能得到外头的消息,自然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有人”也当然不是李嘉的人,是对头。 对头已经欺凌到她曹元心头上。 以为她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她是曹家女,曹家人宁死不受欺辱。 元心走到桌前,用袖子擦净桌面,铺上粗糙的宣纸—— 写下:吾儿嘉览。 她抬头望着窗外夜空,似乎感觉不到寒风的冷冽。 奇怪的是,这最后一夜,她一点也不伤感,心中一片澄净。 …… 吾儿嘉览: 冷宫永夜,不见天日。 娘受困于此,如坠泥沼,余生只剩熬煎,再无盼头。 今上春秋已高,储位悬虚。 昔年,娘曾左右摇摆,既盼你有立身之地,又恐你涉险陨命。 待立下磐石之志,汝偏怀“不争”之念。 你可知宫中无势者如浮萍,无权者如蝼蚁! 娘已身死,你无依无靠,轻则为他人鱼肉,重则祸及满门。 娘尝念你幼时言“护亲人周全”,今亲人命数、家族存续,皆系你手。 汝若畏缩,九泉之下,吾何颜见列祖列宗 娘此身终葬冷宫。 只盼我儿终能护你想护之人,保你想保之家。 曹元心 绝笔 … 李嘉把的绝笔信拿出来,给曹家男人传阅。 他们皆沉默。 元心心高气傲,但懂规矩知书达礼,能写这样的文字,想必宫中多年并不顺遂。 “你怎么想”不知哪个舅舅问道。 “我身系曹家荣宠和自身安危,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各位舅舅大约不知道,皇上也有杀了我的可能。” 二郎不信,“你莫因为你娘离世伤心过头就胡说。” 李嘉眼中除了伤心,还有别的说不清的情绪,“各位舅舅知道我父皇在秘道中做什么吗” “以人命为药引,求仙问道,以求长生,故而不立太子,他想自己一直做这个皇帝做到成仙,永不退位,哈哈。” 他干笑两声,却笑出了眼泪。 “这样昏聩的父皇,越早下台越好。” 檐上角铃响了两声,屋内异常安静。 忽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像谁踩了外头的枯枝。 “谁”李嘉边问边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今天由于是密谋,他连看门人也没要。 整个书房一角空无一人。 外头空空的,地上有方手帕,他过去捡起来,帕子半新,角落绣着一朵白梅。 李嘉反而松口气,回房接着议。 “李嘉有具体打算吗”二郎问。 “我们将曹家军抽出最忠诚的士兵组成一个支队全,囤于京郊,这支队伍不需人数太多,但要强。” “既好养护藏匿,又如一把尖刀在手。” 灯花一闪,几个久经风霜的男人都不语,这一招走出,就再无回头之路。 “我只求皇上退位,安稳坐他的太上皇。” “地宫之事,已被人处理过了,现在皇上并没有再做伤天害命之事。” “他求他的仙,我做我的皇帝,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会荣养太上皇,给他足够的脸面。” 李嘉的声音冷冰冰。 一起到母亲三天小敛就出了殡,他心中愤恨不已。 全天下人都会知晓贵妃有罪。 但皇上还给了她皇后仪制,想显得他多么宽怀慈悲。 李嘉手上微微发抖,他不是对皇上无情,可是父皇一直以来对母亲的做法让他齿冷。 贵妃不是头次被罚,这次谁劝也没用,父皇铁了心要一直囚禁母亲。 她不过为曹家军求情说话罢了。 父皇还相信奸佞小人之言,十四弟有病,竟会以为是他这个哥哥投了毒。 少了李仁,皇上并没安心,把那些疑心全转到他身上来了。 “只要你想好,我们都会支持。”二郎终于发话。 “皇上疑咱们曹家不是一天两天,不敢动咱们,也只是畏惧咱们手里的兵。” 六郎道,“我是万没想到皇上真的收回我们一半兵权。” “你上折子全交出来他也会马上同意。”二郎叩叩烟枪,“今天就议到这里,等娘娘丧仪结束再说。” 李嘉长长出口气,袖口里那条帕子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