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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一直以为,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枯瘦黑手是来自于一头不知名的野兽。
也只有野兽的爪,才可以枯瘦,冰冷成那个样子。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眸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却是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四舅姥姥,而且,眼下的四舅姥姥的样子非常的不对劲。
就像是一只令人恐惧嗜血的野兽一般,四舅姥姥的身形虽然还是那样的矮小,枯瘦,可是从她身体上窜出的那种气息,却将她的身体在无形中放大了数倍,产生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不止如此,四舅姥姥的脸色,此时变得也很不正常,惨白,惨白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我爹还从没有见过哪一个活人的脸色能白成那样,这简直就是扎纸铺中那些烧给死人的纸人才能拥有的颜色。
她的脸是惨白的,手却是漆黑的,垂头立在原地,四舅姥姥一直在用嗓子发出‘咯咯’的怪叫声,那声音,就好像是有口痰憋在嗓子里一样,沙哑而刺耳,一声声的在拨动我爹脆弱的神经。
我爹他害怕到了极点。
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后一秒却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换谁谁不害怕可是我爹虽然两腿抖得像筛糠一样,他却没有后退,而是强忍着巨大的恐惧,死死地注视着着四舅姥姥的一举一动。
我爹他明白,如果他此时后退了,那我们娘俩一定会死定了,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要自己死,也要护住我们娘俩。
牙关紧咬,他的神经都已经紧张的快要崩断了,现在只要四舅姥姥发出稍微一点动静,那么我爹他一定会控制不住,率先冲向四舅姥姥,可是,她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就那样一直在原地站着,不肯动,也不肯走。
这可奇了怪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我爹他有点弄不明白四舅姥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样子,而且还一直不肯走,但他依稀想起以前听老人们说起过,在过去孕妇临盆之际,有的地方会提前烧点纸钱给过路野鬼,这样它们才不会捣乱,也保佑新生儿平安的渡过危险。
难道之所以四舅奶奶变成这样,是因为刚刚自己祈求上天时,自己的愿望被那些游魂野鬼听到,所以这才保佑了我们娘俩的平安,它这是过后来要赏钱的
我爹他暗暗的揣测着,心里这样想,可又不敢问,就这样一直纠结着,可就在这时,四舅姥姥却忽然说话了!
四舅姥姥的话不是用嘴说的,而是直接凭空在我爹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厚重而缥缈,完全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嗓音。
这个浑厚声音叫我爹不要害怕,并且说,他本是一个鬼差,今天来这里本是要去隔壁村子收魂,但在路过赵家集祭场的时候,却因为贪食祭品,而不小心被祭天时的祥瑞之气封在了一只雄鸡的身上,伤了元气,所以才会逃到这里。
而他刚刚跑到我家门口时,正巧听到我爹在祈福,于是便帮助了我爹,可是现在,他的元气已经伤了,回不到地府里去,可那个道士却还在追杀他,所以他便附在了我四舅姥姥的身上,希望我爹能帮他渡过这一劫,以后他一定会报答我家的。
我爹一听这话,心里当时就明白了个大概,虽然他才来这个村子不久,但他在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村子里人说今天要举行拜火仪式什么的了,如此看来,这个野鬼说的话应该不假。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我爹也就不这么害怕了,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那个鬼差,怎么样,才能帮他渡过这劫。
一听我爹答应了这事,那个鬼差显然非常高兴,他对我爹说,这事办起来很简单,只要我爹把家里供得灶王爷的神像上的红布撕掉,那么他就能附在神像上面,这样他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听到鬼差的要求那么简单,我爹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就奔到伙房,抓起了灶台上的灶君神像,一把撕下了灶君身上系的红布条。
这红布条才刚刚撕下,我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咕咚’!接着一阵几乎一人高的旋风,呼!的一下从院子里挂进了柴房。
飞沙走石之间,我爹的眼睛被旋风掀起的尘土迷住,朦朦胧胧的睁不开眼,但他却依稀的看到在这莫名的旋风之中,却有一个漆黑的身影,咧着一口惨白的利齿朝着我爹狰狞的一笑。
等我爹在揉揉眼,想看清点时,那个黑影却倏的一下随着旋风一道不见了。
我爹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紧张着我们母子和四舅姥姥的安危,他没有多做停留,赶忙跑向院子里。
在院子的正中央,我的四舅姥姥正不省人事的躺在路的正中,我爹上前将她扶起,掐弄了半天,她才醒转过来,一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一脸的茫然,浑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倒在路中,我爹也不便和她明说,只是哄骗她是因为年迈劳累,这才晕倒。
接着便扶着将信将疑的四舅姥姥一道去看我和我娘。
到了屋里,我爹看到我娘正疼爱的抱着我,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激动的不能自己,他为我平安的降生而感到无比的喜悦和幸福。
但是很可惜,这是他最后一次能有这样开心的笑容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他们说,当时是被一声土铳的今天巨响所惊到,这才跑到了我家,但到了我家一看,他们却只看到的是我的四舅姥爷正拿着土铳指着劈头散发像鬼一样的王道士,而我爹,却倒在了血泊中。
村里人都说,当时王道士像是疯了一样,怎么拦都拦不住,非得说我是恶鬼转世,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四舅姥爷用土铳制止了他,他一定会将我们全家都活活打死。
王道士虽然这次没有得逞,但他以后却无时无刻的不断给我家找着晦气。
我爹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彻底的疯了,王道士下的手很重,等我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谁也不认识了,我娘也因为产后受了风寒,没过几个月便撒手而去,只留下了我和一个已经分不清人的爹还苟延残喘在这个不分黑白的世界上。
冬去春来,转眼间,十八年便过去了。
在这十八年中,这个世界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先是运动,而后是越演越烈的‘文斗’变‘武斗’,没完没了的麻烦接踵而至。
也许,村里子人说的很对,我,生来就是不祥的。
在这么多年中,赵家集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县里多了一些宣传和思想指导以外,其余的,还是和往年一样,包括村民们对我的态度。
一直像是避鬼一样的躲避着我,全村人都视我为不祥。
我心里很明白,这些都是王道士捣的鬼,虽说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给全村人灌输的这种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而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在一开始的那几年,我对于村民们对我所怀有的敌意,还有着抵触和反抗。
但是在多少次满身泥浆和血迹的回到家中和我那疯爹哭诉无果以后,我渐渐的开始学着麻木,淡忘,直到习以为常。
在那些年中,我想,如果不是还有着慈爱的四舅姥爷一家亲切的关怀,我可能早就死去多时了,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坐在村口的草垛上,和胭脂诉说着我爹那每晚都在重复的故事。
胭脂,是赵姨娘的女儿,也是我在赵家集唯一的朋友。
她的样子很美,一点儿也不像她爹,而是继承了赵姨娘的所有优点。
相信所有见过她爹样子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这么水灵的女孩会是那样一个邋遢,臃肿的男人所生。
同样的,他爹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每天他都在外面喝酒,而喝醉了之后,便会回家殴打她们母女俩。
而每到这个时候,胭脂就会来到草垛,听我讲那一遍又一遍的关于我诞生的故事。
每一次都听得非常认真,一字不落的从头听到尾,从来都不会感到厌倦,而且,每当我说起王道士在额头上抹上鸡血,并且像猎狗一样窜入村子里时,她都会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我说:“哥,王道士为什么要在额头抹上鸡血呢为什么祭台下会有黑气呢”
她说话的样子非常可爱,特别是嘴角的小酒窝,非常的像是赵姨娘。
可是和赵姨娘所不同的是,赵姨娘的笑容从来不会露出给像我这样穷光蛋看,她的笑容只会留给省城里那些穿着绿衣,带着红本的‘文明人’看。
在她的眼里我们这些村里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些野蛮人,根本就不配去看她的笑脸,所以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赵姨娘对我笑过。
但从胭脂的脸上,我可以看出,赵姨娘在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漂亮。
阳光,斜斜的洒在胭脂狭长的睫毛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般,胭脂的眼睛里闪耀着如宝石一般的光辉,她的这个样子是我最喜欢看的,所以每回我都不会直接回答她,而是要故意吊她的胃口,一直到我看得厌了,才会回答她的样子。
可是她这样可爱的样子,我又怎么能看够呢所以每次我都是盯得久了在胭脂的轻拧下,才恍然醒来。
看着她脸颊上升起的红晕,我就更加开心了,耐心的回答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其实,问题的真正答案,我自己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我所知道的,全都是四舅姥爷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告诉我的一些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