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怏怏的公主是不会有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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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宇文明晖挂记着的卢昭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他抽了抽鼻子，神情是和宇文明晖相处时截然不同的漠然。
窄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和靠墙的大立柜，便再无他物，也没地方再放多余的东西。
卢昭轻轻拨了拨烛芯，微弱的火苗亮了一些，照得他手中的小小玉佩熠熠生辉。
“晖……魏国皇室。”卢昭翻看着那枚玉佩，这是那个签名“蔡祁”的女孩掉在地上的，他趁没人注意，把玉佩藏在了袖中。
“也用了假名啊……是私自出宫的小公主么”他忽地低笑一声，如陈酿般醇厚让人心醉，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他起初也真以为那姑娘是长在深闺里，不经世事的小千金，毕竟那么蠢地直接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表达了信任。但回来后细看这枚玉佩，卢昭才发现这是只有魏国皇室才能用的祈田玉。
再联系她的年龄，这姑娘的真实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只是他想了许久，也不记得魏国有哪个公主名字里带“晖”。想不出结果，卢昭索性放弃了，这种小问题，回去后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现在自己要思考的头等问题，是怎么离开魏国。
他掀开床板，摸出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地图，坐回桌前，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与尚在苦恼自己处境的卢昭不同，宇文明晖在宫里的小日子可谓是过得有滋有味。
她知道陈瑜心软，装了几天乖，见她真消了气，胆子又大了起来。早先她就觉得这公主身体素质不行了，稍微跑跑步就喘不过气，这两天气温变化有点大，又开始闹起肚子，把她折磨的不行。
一想到陈瑜硬逼着她喝下去的中药，宇文明晖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她可不想再喝药了！
锻炼身体就此正式列入了宇文明晖的日程表。
至此，偶有清晨路过这座偏僻宫殿的宫人，都开始惊异于其中时不时传出的怪异动静。有好奇的大着胆子走到宫门前探头往里看，却发现那个素来寡言怯懦的九公主，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寝宫里又跑又跳，有时还能看见她在做什么奇怪的动作。
宫人私底下议论纷纷，猜测起九公主性情大变的缘由，这时才恍然发觉，他们对于九公主的印象，除了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默默忍受别人的欺负之外，就再无他物。
这些议论也有些传到了宇文明晖耳朵里，她停下正在做的广播体操，和一脸不平的白苏笑道：“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理他们干嘛”
“奴婢怕他们又跑去三公主那儿乱说，到时候万一……”
“她要再敢来，我就让她尝尝我佛山无影脚的厉害，嘿哈！”宇文明晖说着，比划了几个动作。白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您这都是些什么呀……”白苏装作被她打中的模样，后退几步，“要让白微看见了，又要皱眉头了。”
“白苏，你叫我”白微从转角处走出来，手里拎着个食盒。
一见到她，宇文明晖立刻收起了拳脚，故作端庄。
“九公主……”果不其然，白微的眉头又扭成了一团，“您身为皇室公主，言行举止……”
宇文明晖忙不迭打断了白微的日常说教：“我知道我知道了，要端庄有礼，落落大方，绝不能有失皇家的颜面。”
“九公主您，您心里都清楚的。”白微轻声叹气，可怎么就……
“如今的我就算每时每刻都注意着自己的言行，端着个公主架子，又怎么样呢有谁会注意到在这偏僻角落里的我呢”宇文明晖自嘲地一笑，没有母亲的支撑，父亲的宠爱，她不过徒有个公主虚名罢了，“与其禁锢着自己，束手束脚，倒不如趁着还能自由的时候，快快乐乐地做自己，反倒更舒心呢。”
宇文明晖瘦小的身子在瑟瑟清风中越发纤细单薄，如同一根随时都可能被折断的小草，白微的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她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微记得自己六岁入了宫，第一个服侍的便是过继给皇后的三公主。宇文明德嫌弃她太呆板，把她丢给了九公主。白微跟着嬷嬷，踏入玉明殿，对自己的未来心中忐忑。
她第一次见到宇文明晖，也是在这个地方。眼前一袭鹅黄宫装的少女与记忆中满眼戒备的小女孩慢慢重叠，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姑娘，白微想着，她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她，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改变了。
一场大病后的宇文明晖，做出了以前的她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情，眼里也多了白微从未见过的光彩。
也许……这样才最好吧。
白微紧绷着的身子缓缓放松，这不也正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的么
她略微低头，语气也不再如从前一般拘束：“九公主，奴婢知道了。”
宇文明晖脸上笑意渐渐放大，欢喜地说道：“这不就得了白微，来来来我教你做广播体操啊！我给你说哦这个对身体很有帮助的……”
见她说着说着，就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白微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拒绝着：“这……这就不必了……九公主……奴婢……”
“白微你别害羞嘛！你看白苏不也跟着我在学么”
白微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她，她怎么感觉九公主刚刚的笑容有点怪怪的……
“学什么”
宇文明晖还没靠近白微，身后突兀地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宇文明晖有些纳闷，这听着不像是自己宫里人的声音，可她一个性格孤僻的公主，还能认识什么其他人
然白微白苏却瞬间收敛了所有神色，恭敬地行礼道：“奴婢参见三皇子。”
“嗯。”宇文朝禧应付一声，眼睛却一刻也没从宇文明晖身上挪开。
听下人禀报九公主醒了，他同母后请过安后直接来了宇文明晖的玉明殿，还在门口呢，就见到宇文明晖拉着她那个机灵的小侍女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宇文朝禧拦住旁边想要进去通报的宫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后看着宇文明晖。
而后宇文明晖同白微说的话，宇文朝禧也一字不漏地听全了。
他眼神逐渐深沉，这一场病还能把宇文明晖里里外外都变了个样
“三……”宇文明晖下意识地就要跟着白苏喊他三皇子，话到嘴边硬生生转成了“三皇兄”。
改善兄妹关系的第一步，就是称呼的改变，宇文明晖如是想到。
“你性子变了很多。”宇文朝禧看着她，语气冷得像是雪山上冻了几十年的大冰块，跟宇文明晖预想的慈兄模样全然不同。
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慌乱，强撑着笑道：“这场病下来，我也算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许多事情也都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宇文朝禧点点头，平淡地说道：“这倒也是件好事。”
“福祸相依，祸兮，福所至，今后说不定就全是好事情了呢！”宇文明晖忍不住掉了个书袋，却见宇文朝禧面露疑色，并没有立刻接她的话，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转头看向白苏，后者也是满脸困惑。
宇文明晖心里一咯噔，这个世界……不会是没有塞翁失马的故事吧
“祸兮……福所至……”宇文朝禧喃喃道，不露痕迹地扫了宇文明晖一眼，“这样的想法，我倒还未曾听过。明晖，是自己想出来的么”
宇文明晖一愣，这，这她得怎么解释啊按宇文明晖过去的文化水平来说，哪有可能想得出这种话来就算是借口生病突然福至心灵有所感悟，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她支支吾吾半天，脑子里灵光一现，说道：“也不全是自己想的，是我醒来后听宫人们讲的一个故事，感觉和我的境况有几分相似，把那故事里的话总结了一下，就是这个了！”
宇文朝禧来了兴趣，追问她是什么故事。宇文明晖只得硬着头皮把塞翁失马粗略地讲了一遍，当然，她也不忘做点小小的改动，让它听上去更有可能是宫人们会接触到的事情。
讲完后，宇文明晖心里发虚，左顾右盼的，就是不敢和宇文朝禧对视。
请让她的女主光环快点开启吧，保佑宇文朝禧不要就此怀疑她呀……
“有点意思。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令我意外。”片刻后，宇文朝禧轻笑道，看向宇文明晖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感受到他话语中没有了刚进来时的那点疏远，宇文明晖不易察觉地轻舒一口气，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确实。”宇文明晖还在窃喜着，宇文朝禧话锋一转，又让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你刚刚做的那个什么……广播体操也是从宫人们那儿学的”
“这个……”这个她肯定不能说是了啊！宇文明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安地搓动着，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应付宇文朝禧这个问题。
她心一横，索性胡扯道：“这个倒不是，我……我睡着的时候，梦里迷迷糊糊的有个白面老头，在我面前打了一套怪模怪样的动作，还和我说这个动作能……能强身健体，我要常做了，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
“呵，这倒是有趣。”宇文朝禧一时失笑，“那明晖做了，可有什么变化”
“我才做了三四天呢，还没感觉有什么效果，兴许，要做久一点吧。”宇文明晖故作乖巧的模样，带点撒娇地同宇文朝禧说道。
看起来宇文朝禧没怀疑自己啊。
宇文朝禧却是笑得眉眼弯弯：“我怎么感觉作用挺大的，明晖现在，可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