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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瞧这汉子身上的衣物，那简直是补丁的选美会，各有各的特色。 恰在此时，只闻那汉子口中念念有词，焦躁地挠着自己的脑门，扯着那粗壮的嗓门儿扯开了嗓子叫嚷道：“娘！蔓娘咋还不生啊这都过去大半晌啦！”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仿佛能刺破耳膜的痛苦嘶吼声，骤然从他身旁的茅草屋中传了出来。 李乾一听这声音如此凄惨，无需思考便知，这家有产妇正在承受分娩的剧痛。 而那汉子听见这声音瞬间急红了眼，快步逼近门口，两手举着就想用力拍下去，听到里面说话声又硬生生停下了。 “快了，快了！头一胎嘛，总归要慢一些的。还好这孩子的头不算太大，再加把劲儿呀！已经能看到头啦，使劲儿啊！” 紧接着，一道充满喜悦之情的呼喊声从茅草屋内传了出来。 听上去，这话既是在回应屋外焦急等待的汉子，也是在给屋内正艰难生产的产妇注入一针强心剂呢。 “蔓娘你咋样了娘，蔓娘咋叫那么凶嘞……” “大龙啊！水烧了没哎呦呦……你别搁这大喊大叫的，添什么乱呐！” 俩人正说着呢，就见篱笆墙外一个瘦弱老太太快步挪了过来。 “奶，我老早烧好了，这都两个时辰了，水都烧了几次了。奶，你说蔓娘这胎会不会有……你看蔓娘叫的……”名叫大龙的汉子见自己奶奶付氏回来了，赶忙上前扶着老太太。 “别乱讲，你媳妇骨架大，年纪又轻，头一胎都这样。我听这声音，应该快生啦，别怕，有你娘在里面照顾着呢！” 老太太轻拍着大孙子，心里直嘀咕，大孙子才十九岁，头回当爹，面对媳妇儿生孩子，难免有些害怕。 “哎！奶，你说这胎是男娃还是女娃”汉子见奶奶盯着木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就没话找话，好让自己有点事儿干，不然他心里慌的很。 “男娃娃，我摸过了。”老太太往门口凑了凑，两只手撑着门框，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时看大孙子一眼。 “奶，你隔着肚皮摸的，能准吗万一要是个女娃呢！咱们老李家还没出过花骨朵嘞，要是个花骨朵……嘿嘿嘿！” 汉子看他奶奶那样，也学着弯腰贴在门上听，嘴巴子不停叨叨着，说着说着竟然笑开歪了嘴。 “咋不准，你们几个当初不也是我摸的，臭小子，你们娘和几个婶婶每胎都是儿子，我摸了十来个孙子了，还能不知道”付氏见孙子不相信自己，翻了个白眼，继续贴在门板上。 又听大孙子说女娃儿，老太太低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女娃娃……要是女娃娃在这乱世可怎么活最好别是女娃娃……男娃娃好歹能打仗……” “怕啥奶，我的娃，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儿，我肯定会护他们周全的。”李龙一听奶奶这话，腰板瞬间挺得笔直，粗着嗓门地嚷嚷着，那声音大得在院里都能产生回音。 老太太被吓得一激灵，腰一挺就给了汉子一巴掌。“哎哟！臭小子，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想吓死人啊等下把屋里的人吓到了。” “奶，我是认真的，做我李龙的孩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受一丁点儿委屈的，除非我死！” “我让你说些不吉利的破嘴话，可疼耳巴子打的可疼，叫你不长记性，什么日子你在这乱说破嘴话。”老太太一听李龙在产房门口瞎嚷嚷，气得跳起来揪住李龙的耳朵，对着他的后背就是几巴掌。 “哎呦，哎呦，奶我知道错了，俺奶哟你轻点啊！等下我闺女出来看到多难为情啊。” 李龙一看奶奶急得都跳起来打自己了，赶紧弯下腰让奶奶打，可不能把老太太的腰给闪了。 “难为情啊，知道难为情就给我少废话，不然我真抽你……”老太太气呼呼地打了几巴掌，过了把瘾，拿手又在李龙的脑门上点了几下。 “哎！奶奶哟，我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李龙见老太太打自己累了，赶紧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李龙心里的慌乱少了许多，看到老太太白了自己一眼，抬手捂耳朵，便憨憨地笑了起来。 就听里面叫喊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伴随着一声声撕裂般的痛呼，让人不禁揪心不已。 然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却有一个格外镇定的声音传来。 “使劲儿，使劲儿，想孩子好不想就使劲儿头出来一半了，你再加把劲，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来，再用力些……对，就是这样……”接生婆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断地给产妇说明实际情况。 “啊啊啊啊……”产妇痛苦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蔓娘你可要加把劲儿，马上就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生了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蔓娘你看。”突然，喜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时此刻，飘在李龙身旁的李乾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 “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周围的宁静，将李乾从沉思中猛然拽回到现实之中。 他瞪大双眼，心疼望着眼前那扇紧闭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喜悦也有委屈。 是的！他心里都是委屈，有很多委屈未来得及对他们说，他们就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再也寻不回。 这些话，他藏了一辈子了。 当那位身材瘦弱的老太太高声呼喊“大龙”时，疑虑便悄然爬上了李乾的心头。 随着眼前这个男人亲口报出自己的名字，所有的怀疑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激动情绪。 这种激动如寒冬风雪中的一碗粥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温暖着他的心房。 因为，眼前这个名叫李龙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而且，那间屋子里坐着的定然是他的母亲和祖母啊！ 刹那间，李乾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奇妙的梦境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