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七夜》《引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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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一
第一夜，我看见了那对号称“恩爱夫妇”的男女。但一向是厚道老实的男人却抽出了皮带，殴打泣不成声的妻子。
二
第二夜，我看见一位卖苹果的老人，他佝偻着身体，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能颤抖着手一张张数着自己赚得的全部钱财。我知道，很快，这些钱就会被老人的儿子尽数抢走。
三
第三夜，来了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当他强硬地将身后的少年扔进了房间时，我便发现我错了，他分明就是这里的人。
四
第四夜，面容憔悴的精英女士终于回了家，可不给她休息的时间，便被要债的人抓住。啊，她家那位赌博的弟弟又欠钱了。
五
第五夜，我又听见了父母对孩童的责骂，于是在希望和失望之中，已经不会再说话的孩童将“别人家的孩子”推下了楼梯。
六
第六夜，我看见流浪汉撬开了锁悄悄光顾，他在冰箱里面发现了大量的食物，于是趁着主人家不在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七
然后，第七夜降临了。
八
第七夜，我看见第一夜的妻子燃起了大火，在火焰中，她与自己心爱的丈夫一同死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于是愤怒被死亡平息。
九
第七夜，我看见了第二夜的老人挥舞起了斧头，他擦干了苹果上的血迹，大口大口地吃下。于是懒惰以死亡终结。
十
第七夜，我看见第三夜的少年发狠般咬断了对方的命脉，鲜血直流，坚硬的石头染上了红色。于是淫欲因死亡而消散。
十一
第七夜，我看见第四夜的女士平静地收拾好弟弟的尸体，然后将其彻底扔掉。于是贪婪由死亡告别。
十二
第七夜，我看见第五夜的孩童在把尖刀从父母身上抽出后，又亲手舍弃了自己生命。于是极妒为死亡陪葬。
十三
第七夜，我看见第六夜的流浪汉敞开了肚皮，最后活生生将自己噎死。于是暴食在死亡停止。
十四
第七夜，我看见了我自己。高高在上的窥视者肆意地点评着所有的一切，就连接受审判，也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十五
“你说那是我的过去呵，不过是愚弄蠢人的话，你竟然会觉得我会相信”
。
。
。
《引渡人》
一
忘川之水从不安静。在梦的彼端，总有引渡人，寻找失落的亡魂。
二
他们有悲苦，有哀怨，有不甘，唯独少了欢喜。也对，若非有执念，这些亡魂也不会陷入无尽徘徊。引渡人的工作，就是在这片忘川水中，不停歇地寻找亡魂。
三
这是我工作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引渡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或者说，在这片空间里面，是没有时间存在的。但是我很清楚，只要再引渡十个亡魂，我便能讨到一份轮回。
每一个引渡人都是这样想的，想要得到轮回，想要离开这个连佛祖也不会踏入的地狱。
四
亡灵地狱……这个地方除了灰扑扑的亡灵外，什么都没有。这地方太空、也太大了，或许一个引渡人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会遇到另一个引渡人。
然后他们会互相看上一眼，从不交流、转身离开。
不要觉得奇怪，这是引渡人守则第一条，为了防止惊扰亡魂，我们从来不会说话。
不言不语，不听不想，每个亡魂嘴里都会重复念叨着执念之事。即使偶然有清醒的，也不要和他们对话。
五
“那你呢，引渡人！你难道不想活着吗”又一个亡魂被推上了六道轮回的高台，他在上面怒吼着，然后有人会消除他的记忆。忘却今生，前往下世，这才是正确。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六
至于活着……我虽然没有活着的记忆，但我知道，每位引渡人都是因为自杀而死亡。
我们没有灵魂。自杀者不配上天堂，也无法入地狱，只能守在亡魂徘徊之地，做一个引渡人。直到，赎完我们亵渎生命的罪孽。
七
“第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还差一个，但最后的那一个亡魂，迟迟无法找到。然后，我开始了执迷不悟的寻找。
八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位引渡人，那人似乎对引渡的工作还不甚熟练。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对视，他便伸出了网，将我打捞。
“喂！你在干什么！”我生气了，我要训斥这个小崽子，但当我开口，却发现自己真的发出了声音。
开什么玩笑！我愣住了，然后看着那人一声不吭的将我带上了轮回的高台，在路过镜子前，我看了自己不再透明的灵魂。是灰色的，是亡魂的颜色。
九
“别念叨再九百九十九了。”从引渡人手里接过我的，是一名头上长角的鬼。
十
‘我一直在念叨吗’在那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可悲的事实。我就是我引渡人生涯中，最后一个的亡魂。
十一
忘川之水永不安静，我在站在船上，打捞过往的亡魂。
十二
“又失败了”在忘川之水的彼岸，长角的鬼和一道魂魄对话。若我能记得，一定能认得那道魂魄就是当时拿网捞我的那个小崽子。
“是啊，又失败了，这已经是他重来的第四次。”喝下忘川水，忘却记忆，成功收集999道亡魂……以及最后的自我。但每次在最后，当他想起自己现世的记忆，便又会选择遗忘，再次成为引渡人。
十三
“他到底有多不幸”才能终日渡人、无法渡己。
十四
“不，我看过他现世的资料，他很幸运。但他承认自己有罪。他是笑着亲手杀死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