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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旁观者,宋姑姑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但有些事,注定了要成为她藏在心里一辈子的秘密。

宋姑姑是宜妃的同乡,二人都出自永州,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在被送进宫之前,她还有自己的名字,叫宋清宁。

可她的人生从未像名字那般,得到片刻的清平宁静。她的家里很穷,甚至因为那一年的灾荒,家里只能被逼着卖女儿来谋求生路。

临被送进宫的前一晚,娘亲老泪纵横地跪在她面前,不停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女人是真的没办法了,但凡有一点回头路,她都不会把长女送进宫里充入奴籍。

可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指望,想着只要女儿老实待在宫里做事,等年纪到了,总能有团聚的那天。

再之后,宋清宁就被人领进了宫,因为运气好的缘故,被分在了御花园做洒扫宫女。

这是个得不着脸面的差事,别说是皇上,便是后宫嫔妃都见不到几个。每天起的比鸡早,还要赶在天大亮之前,把靠近御花园的那条石子路打扫干净。

虽然干着累,却轻松自在,不用担心被主子责骂,她只要认真看管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能安生地熬过十几年的光阴,出宫与家人团聚。

同屋里自诩容貌不错的姑娘,一心想着偶遇皇帝攀龙附凤,就因为听说前段日子,有个侍奉御前的宫女被皇帝看中,直接一旨令下封为了昭仪。

宋清宁对此不感兴趣,她相貌普通,也乐得安于现状。

与其跟别人争得你死我活,还不如守着园子里的花草度日,总归是能平安活下去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皇宫这个注定没有安生日子的地方,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宋清宁没想到,她小心谨慎地躲避着灾祸,却抵不过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七夕佳节的第二日,承乾宫总管太监的徒弟王通领着几个亲随拦住了她的去路,指名要让她做自己的对食。

宋清宁进宫两年多,一向安分守己,突然被阉人盯上了,灵光聪颖的脑子直接化成浆糊,嗫嚅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要问她的想法,肯定是不愿的。

自进宫那日起,她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爹娘和弟妹,她想回永州看看,恨不得把时间揉碎了一把扔在脑后。若是答应了王通,就要做好一辈子困在京城的准备。

“求公公成全,奴婢家里还有父母需要侍奉,就等着岁数一到,遣返回永州老家。”

王通看她言辞恳切不像是在作假,眼睛眯缝着打量了一圈,又伸手往她脸上摸了一把,笑容里明晃晃着威胁,“小丫头别不识好歹,能被本公公看上,可是你的福气。”

“奴婢叩谢公公恩典,怪只怪奴婢命薄,承受不起这样的福气,还请公公相看他人。”

说着,宋清宁直接向他俯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犹疑,显然是铁了心要拒绝王通。

跟着一块来的小太监抬脚往她左肩上踹了一脚,末了,又往她膝盖前啐了一口,眉目间戾气横生。

“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大人可是御前赵公公的徒弟,你今天要是不给个答复,小心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王通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直到小太监把话说完,才虚情假意地蹲下身子冲宋清宁咧嘴一笑,声音冷冰冰地透着股阴森气。

“清宁,杂家给了你台阶下,你就老老实实从了多好,不然真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宋清宁拧眉看着他白净圆润的脸,听他阴阳怪气地装出一副慈悲心肠,心下作呕之余,干脆起身将他撞翻在地,转头就朝着御花园外面跑。

明知道此时最不该惹怒了王通,稳住他才是第一要务,可宋清宁还是抵挡不住胃里翻涌着的恶心感。

被那种人盯上,仿佛身上爬满了蛆虫,每一寸游走在身上的目光,都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远离,哪怕代价是要了她这条命。

宋清宁跑得快,到底也是个女子,身后跟着的太监们出于特殊情况,多少都是有些身手,想要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轻松不过。

只不过因为得了王通的命令,特意像猫抓老鼠那样溜着她,是存心打算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宋清宁看得明白,脚下更不敢耽搁,一口气直接提到底,不管不顾地往外面冲。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会冲撞了哪位贵人,脑袋里只记着不远处有片湖。若真被逼的没办法,大不了就投湖自尽,总好过不清不楚地被太监玩弄。

并非是她性子刚烈,吃不下苦,实在是这宫里被选做对食的姑娘,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太监底下缺了根东西,心境早就在后宫常年的磋磨里,变得病态畸形。除了命好能摊上一心一意搭伙过日子的,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被人往死里折腾的命。

而宋清宁能够安生这么多年,并不是全靠她主动避嫌。好运不可能永远眷顾一人,若非她眼光独到,恐怕早被披了狐狸皮的各色人等利用个彻底。

王通那人看第一眼就不是个善茬,何况是他莫名其妙找上自己,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宋清宁不是傻子,但凡能抗争一下,都不愿意跳进这个火坑。

但她和王通都知道,这时候,贵人们正在宫里等着用膳。金乌西坠,日渐黄昏,暗沉的天色将为他披上一层保护,注定了没人来救自己。

宋清宁跑了许久,也累了,干脆在湖边停下了脚步。

她皱眉凝视着湖水里的倒影,看见自己脸色苍白,鬓发散乱,一抹苦笑浮上唇角,干脆心底一横,就准备跃入湖底了却残生。

好巧不巧的,在她抬脚的瞬间,被一只手给狠狠拽住了。

正当她脚跟一软,准备伏在地上认了宿命时,女子温柔动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为何想不开,要去跳湖”

宋清宁抬头看向她,女子身着宫装,容貌在后宫一众娇花之中,仍能不落下风。她有着一张天然带笑的唇,弯下身子凑近自己时,更显亲和风范。

王通追过来的同时,打眼见着是皇上身边的新宠姚昭仪,立马跪在地上告罪,说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这就把宋清宁给带回去管教。

宋清宁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姚昭仪拜了一礼。再抬头时,一口流利的永州话,瞬间让昭仪娘娘眼睛发亮。

王通听不懂宋清宁在说什么,看着姚昭仪越发严肃的表情,心道不好,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当即磕磕巴巴地托辞几句跑路了。

剩下姚昭仪和宋清宁相对而立,沉默许久后,是昭仪娘娘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相逢即是缘,既然你也是永州人,就来漪澜殿伺候我吧。”

那时的宜妃还只是个刚得宠的昭仪,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就敢从皇帝手里把她要出来。

宋清宁感动之余,更坚定了要报答昭仪娘娘的决心。

可她没想到,这番阴差阳错下的出手相救,会让她有机会亲眼见证后宫之中的一代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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