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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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池到了车间，心在全公司，他觉得公司是他的心血，他不会感觉到车间算是倒下去了，如果再到他以前那样的位置，需要爬天梯了。车间的师傅们也这样认为，他们觉得边池是个窝囊废，从那么高的位置被贬为车间啥都不会的师傅，太丢人，太窝囊了，他们教边池赶紧离开华远，去找一个更好的公司，继续当总裁。边池没有离开，每天一包好烟给车间技术最好的师傅黄师傅，每天都在黄师傅处学手艺。黄师傅像车间众多师傅一样，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本事是由技术说了算，能车多薄的工件，能焊多美的焊缝那是真能力，其他花言巧语一戳就破。但是他们又怕花言巧语夺取了他们的利益，车间主任一句话就有可能让他们少了很多工钱，多了一些麻烦。时间久了，像黄师傅这样的工人更喜欢和机器说话，和机器打交道，做出最好的工件，到哪都不怕欺负、不怕排挤。
边池到了车间，黄师傅对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觉得边池被别人欺负、陷害，才到了车间，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在边池想找师傅学技术时，所有师傅都不愿意带的时候，他答应带边池，而且全心全意的带。
每天边池给黄师傅一盒好烟，黄师傅倒着一壶好茶，师徒两人油烟有酒在车间工作。起初，黄师傅只是和边池干活，两人对话紧限于韩师傅告诉边池哪里该干什么，哪里有问题，边池询问黄师傅自己做的怎么样，哪里需要改进。虽然两人话少，但是相处的非常和谐。
时间长了，黄师傅和边池才慢慢熟了，两人开始慢慢交流生活上的事。边池问黄师傅年龄、婚姻、孩子。黄师傅告诉边池，他结婚三十年了，只有一个女儿，女儿研究生毕业，在本地当了公务员。说到姑娘，黄师傅很开心也很自豪，说姑娘从小成绩优异，从来没有为孩子学习担心过，现在孩子大了，有了好工作，让他很满意。黄师傅问边池的家人和孩子。边池告诉黄师傅他的家境之后，黄师傅觉得边池很可怜，真的像黄师傅想的那样，可怜、值得同情。所以两人渐渐有了心心相惜的感觉，有时候边池不在，黄师傅还会问问工友边池去哪了。有时候黄师傅还会邀请边池到他家里坐坐，让他老婆给他俩炒几个小菜，喝几杯酒。
“老边啊，你不知道，老周很可怜，他被吴军年利用了。”黄师傅几杯酒下肚，对老周的怜惜上了心头，他曾多次为老周的去世感到不值。他觉得老周的简单、直爽的性格让吴军年利用了。黄师傅说完，他老婆走到黄师傅身边捅了捅黄师傅，让他不要说。黄师傅低下头喝闷酒。
“没事，嫂子。我也是被吴军年害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家都是好人，我不会害你们的。”黄师傅说的话正是边池想听的。正如他所料，老周的事跟吴军年有关。
“我跟老周的床子临近，老周出事那段时间，吴军年常常来找老周，有时候找老周聊天，有时候找老周吃饭。老周直爽，就跟着吴军年去吃饭、喝酒。我和老周都是吴军年的老工人，我们跟着他干了十多年了，平常也没见他跟老周关系有多好。”黄师傅看他老婆去别的地方了，喝了一杯酒，继续说。
“那后来呢老周的死跟吴军年没有关系吧”
“有一次吴军年找老周，说老周因为带人闹事，你要开除他。老周家庭贫困，他老婆没有工作，家里只靠他。他听说你要开除他，他就开始抑郁寡欢，心情烦躁，后来就出事了。”黄师傅说话间又喝了很多酒，还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我没有打算开除任何一个员工，我多次在开会的时候说了啊。”边池疑惑，老周怎么信了吴军年的话。
“老边，你不知道。像我们这种靠技术赚钱的工人，明里暗里都被别人整过，有时候没有的事也变成了自己的事。老周直爽，直性子，做完错事才会后悔，所以他怕你。”黄师傅抬头看看边池，像是看不清边池似的，眯着眼睛看。
“谁容易过，谁都不容易，车间师傅哪个不是流汗赚钱，我边池做生意，没打算压榨你们，也没有觉得你们没用了开除你们。但是技术要进步，您知道的，黄师傅。虽然公司车间升级，没说是要开除你们。后来还给你们涨了工资。”边池心里回想起了当初老周和他的对话。他觉得没什么，只是和员工们解决矛盾而已，犯不着生气。他后悔自己平常跟员工或者车间工人接触的少，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的难处。他觉得老周的事故和他有关系，是他没有做好一个公司领导应该做好的事，让员工有了误会，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老边，你们哭了，”黄师傅看见边池抹眼泪，拿了一张纸给边池，“老周去的太早，他的老婆要受罪了。”
“公司根据工伤，给老周赔的钱，应该够老周老婆花一阵子，就算没人陪伴，但是不至于饿肚子，没地方住，怎么会受罪呢”边池擦擦眼泪。心想是不是她的家属把老周的钱给分了。
“你不知道。老周没儿女，他老婆没工作，对外面的这些事根本不懂。她信了她侄子们的话，钱到账后，就将钱借出去了。因为她没钱花，现在还来我这借钱。”黄师傅叹气，放下筷子，不再去夹菜，也不再喝酒。
“这帮混账，当初那样要钱，就是为了花死者的钱吗”边池被气的酒醒了，出了一身的汗。他本要现在就去找那帮人算账，被黄师傅拦下了。
两人说到这里，都没有了喝酒的心情，黄师傅送边池到外面。
回家的路上，边池心想，一个家庭看起来坚不可摧，其实就靠一两人来撑着。柱子倒了，家也就没了。他想象着老周的老婆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怎么想，他的心里都是一块铅堵着，怎么样都没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