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黎明前的琥珀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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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地球上，在天晴大陆这个异世界里也同样是畅通无阻。姜研和可丽儿虽然是初识，可是却凭借着一壶烈酒对彼此掏心掏肺。这两人一直行令划拳到深夜，喝高了以后就开始口没遮拦地东拉西扯。

这两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喝醉了最爱做的事情都是不停地向对方吐着压在自己心头好久好久的苦水。希望对方能够倾听，能够安慰自己。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家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因为彼此都醉成了这副模样，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不说，又有谁能够记得起自己伶仃大醉时候听过说过的话呢？

只不过，姜研那青涩的失恋比起可丽儿那被恋人抛弃、背叛、继而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悲剧，就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午夜过后，洞外的暴风雨也停了。可丽儿和姜研这才架不住酒精的力道，纷纷倒头睡去。

然而，他俩刚刚到下，睡在他们不远处的梦星就静静地坐起了起了身子。她看了看东倒西歪在一片狼藉之中的姜研和可丽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梦星如同随时随地都在为顽皮孩子操心的慈母一般来到姜研和可丽儿跟前，也不叫醒他们，替他们收拾了收拾彼此都有点不规矩的手脚。又将他们睡觉的地方挪了挪，给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以至于第二天一早不会在他俩之间引起什么误会。

接着，又从姜研的百宝乾坤袋里翻出两条毯子来，分别替他们盖上。这些毯子是梦星考虑到出门在外野宿时风大天凉，在离开迪奥郡城时准备好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梦星还特别给每人都准备了两人份——因此，此时加上新加入的泰戈尔和伊莎贝拉，睡在这山洞各个角落的众人都是人手一条的。

做完这一切，梦星独自走向了洞外。

经过几个小时的暴雨冲洗，此时疯魔岭上的天与地都显得格外清新而清爽。虽然因为是午夜时分，欣赏不到雨后艳阳高照，彩虹当空的美景。然而，在那万里无语的夜空里，颜色各异的三轮明月却给这天地间增添了别样的妖娆。

梦星贪婪的吮吸了一口这雨后的纯净空气，回想起刚刚听到的一连串姜研跟可丽儿所讲的醉话，两个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露出一排贝齿后不由得用白玉般的素手掩住樱唇，“咯咯咯”的轻笑了出来。

原来，自从中午的时候赶跑了火凤凰，梦星的心里就一直装着些事情。因此，刚刚她睡下之后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她在等着所有人都睡了以后，可以一个人出来把那事情给办了。

然而事与愿违，姜研和可丽儿这俩酒坛子一喝就喝到了深夜。使得就躺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梦星好不郁闷。其实，梦星完全可以去将姜研的酒葫芦收缴过来，然后像家长管教学生一样命令他们去睡觉。

可是，梦星却清楚酒鬼的秉性——如果不让他们喝痛快了，那他们躺下之后就会一个劲絮絮叨叨睡不着。这样，就非常不利于梦星半夜溜出洞去办事。于是，梦星只好忍受到了姜研和可丽儿都自动醉倒。

在这过程里，梦星听着可丽儿大骂了她的前男友两三个小时，虽然说的没头没尾没根没据，但梦星也大致听出来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当可丽儿还在莫宁国皇家军事院校求学的时候，爱上了她的一位叫做怀特·弗里德的同学。青涩而甜蜜的校园爱情仿佛是幸福的敲门砖一般，带领着可丽儿和怀特度过了一天天无忧无虑却也快乐充实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直至两人快要论及婚嫁的时候，怀特却不辞而别。事后，可丽儿用天晴大陆特有的“情人莺”联系过怀特许多次，可怀特却从来没有给过可丽儿回音。到了后来，可丽儿索性也负气不再联系他。

直到不久前，他们俩竟然在战场上相遇了。到了此时，可丽儿才知晓，她跟怀特竟然是不可调和、不可共存的世仇的关系。从可丽儿那含糊不清的言辞中，梦星听出来——可丽儿的父亲似乎设计毒死了怀特的母亲，还将怀特的父亲挟持为傀儡，霸占了怀特所有的产业和土地。还把他从家族里赶了出去，同时又派出杀手追杀他……也是到了此时，可丽儿才知晓怀特的真名其实并不叫“怀特”。

因为这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怀特”不能同可丽儿在一起。在与她分手许多年以后——也就是在前不久，“怀特”带着军队杀回了故土。打败并逼死了可丽儿的父亲，可丽儿的母亲也为父亲殉情了。“怀特”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可丽儿却不得不从此背井离乡。

思及可丽儿的故事，梦星能做的也只能发出一声感慨。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可丽儿明明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表相里却又是那么的乖张冷漠。这应该就是根源，如果没有上过伤害，没有经历过被欺骗被背叛的心如刀绞；如果没有经历过亲人离散、父母双双枉死的家破人亡。一个善良的女孩是不会轻易的就扭曲了心灵的。

这样的女孩从来都非常叫人怜惜。尤其是落在了梦星这有点烂好人有多管闲事的女神头上。她就总是不自觉的想去关心她，想去安慰她，想把她从悲苦的阴霾里带出来。

可是，即使梦星有心，她又该怎么做呢？跑去把可丽儿的那个情人绑过来交给她处置吗？或者去鼓励可丽儿放弃掉仇恨，和她的情人再续前缘？这当然都是不可能的。

“忠孝”、“节义”、“勇武”是天晴大陆骑士精神的基本。这里不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即使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一多半也都出于莎翁对有情人的一片赤诚的祝福。

如果只是可丽儿和她的那位情人两个人之间的矛盾那还好说，只要分清楚了谁对谁错，梦星很容易就可以找寻到行动的方向。可是，一旦牵扯到家族的利益和父辈的仇恨，事情就不可避免地变得复杂化。

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往往都没有绝对的对和错，纵然有，那也是父辈们埋下的苦果。从可丽儿含糊不请的说辞里梦星也大致听了出来——不仁不义的确实是可丽儿的父亲。可对于两个年轻人而言，他们都是无辜的。

但是，天晴大陆的道德和人伦约束着他们。母亲和家族的仇恨，可丽儿的情人必须向她的父亲索取；而自己父亲的孽债，可丽儿必须替他偿还。说什么打破世俗的眼光，用爱去超越去包容一切。这不过是游吟诗人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且，他们想在一起所必须要跨过去的除了别人的眼光以外，还有他们在剥下一切伪装，赤诚相对时，自己心里的那解不开的疙瘩。那不得不与他们从小所受教育背道而驰的惊慌和彷徨。

如果当场“怀特”能够为了同可丽儿在一起不向她的父亲复仇，那他将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母亲的冤魂夜夜在他梦中的斥责和哭诉。如果在“怀特”在逼死可丽儿的父亲之后，可丽儿不顾一切地留在“怀特”身边，那么她也会没日没夜地担心父母亲的冤魂会来找她索命了——两个人的感情毕竟也不是可以用“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可以说得通的。

就是这样的一道坎，把两个都对彼此付出过真心的年轻人隔开在了两端。在昨天，“怀特”跨不过去；同样在现在，可丽儿也跨不过去。

鲁迅曾经说过：“所谓的悲剧，就是把最美的艺术品砸碎了给人看。”不可否认，可丽儿的故事就是这样一出近乎完美的悲剧。思及这个姑娘的故事，梦星不由得有种想为她落泪的冲动。可随即，她又想起了今夜同可丽儿相谈甚欢的姜研。以及可丽儿在同姜研交谈时那一连串的毫不造作的吟吟笑声。

想到这里，梦星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解开可丽儿心结的办法——都说能够化解仇怨的只有真挚的爱情。能够让人从一段失败却又刻骨铭心的恋情里快速走出来办法只有马上进入到下一段真感情里面。

老实说，打从姜研第一眼见到可丽儿时，梦星就注意到了他那面红耳赤的模样。可在他喝过半斤老酒，壮过胆气之后，他又是那么不羁放浪、口无遮拦。

以梦星对姜研的了解，她早已经觉察到，姜研特别喜欢那种外刚内柔的女孩。要不然，他就不会在大学里对自己那个霸道得不得了的妹妹一见钟情了。这大概也是后来他会忽略掉身边清纯可爱的秦瑶，造成自己那失败的初恋直接原因——因为秦瑶不是那种特别吸引他眼球的女孩。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回首望望还有零星篝火闪烁的山洞，梦星的眸子里闪出满意的神采。

当她再把头转回去时，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影子似乎也怕被梦星瞧见了，立即一个闪身就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去。动作迅捷无比，若非梦星身为女神，五感都异于常人，那是绝对发现不了他的。

“这是谁？”梦星暗忖道。本能地就将精神力笼罩了过去——想查探查探对方的精神波动。

“……”梦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

梦星皱了眉，但随即又释然了。在同行这群人里，她完全察觉的不到对方精神波动的只有两个——“维多利亚？不对，那影子的轮廓分明是个男人。而且，身材还极为高大。难道是……”梦星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片刻后，她转过身子，正对着那影子藏匿的大树。只见她缓缓地闭了眼睛，一秒钟之后，她又猛地把双眼睁开。

这时，她为了掩饰身份而伪装出来的深褐色的瞳仁早已不见了踪影。呈现在这清凉夜色中的，是裁决女神所独有的妖异的琥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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