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唐找我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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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芮，老唐来了，不要聊了。”
预备铃刚响起，老唐就走了起来，掐着时间讲了四十八分钟课。讲完之后，他打开了一页ppt，ppt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二十多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这次需要补课的名单了，你们看一下。好了，下课。”
我抬头一看，上面的人有点多了。这次没有40的应该只有几个人才对，但老唐公布的名单却足足有半个班。
很明显，老唐变卦了。原本按照老唐定下的规矩，是40分以下的才需要补课。但现在，补课的名单上不仅有我，还有许多40分以上的人。
林芮或许是感到有些不公平，连忙举手问老师。
“老师，不是40分以下才补课吗?吴杰他们明明是40分啊。”
老唐笑着看向林芮,面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大声呵斥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的选择填空几乎一模一样。”
老唐不笑的时候更可怕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芮。见林芮不说话，又骂道：“你以为你是为他们好吗你是在害他们。”
老唐虽然语气严厉，但骂的一点也不难听。可想而知，他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林芮。但即使是这样，林芮好像还是哭了。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微微颤抖，还低着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明明老唐也没真的责怪她。但看见她这样子，我有些后悔了。后悔将林芮的答案分享给室友。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错，本来就我和大炮答案一样，在班上不会那么明显的。但再加上我们寝室几个的答案一样，就太容易看出来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下意识认为老师不会管，就自动忽略了这个可能。毕竟，都在职高了，需要的时候，作弊不是很正常吗
看见林芮被骂，我很难受，因为这件事根本怪不了她。悔恨和自责在我心底里蔓延，扰的我心烦意乱。
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对老唐吼道：“你搞什么啊!别的老师都没有要求分数，就你一个人事多。你说要40分，我就给你40分，你还想怎么样。考不到40分，除了抄还能怎么办，还不是你逼的。”
老唐或许也没想到我会站起来直接指着他骂。他先是惊讶，然后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就响了。
“吴杰，中午吃完饭来办公室找我。”
刚骂完我就后悔了，我从没想过我会做出这种事。
大炮在旁边对我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好勇。”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事已至此，我虽然后悔，但也没有感到一丝不安。我后悔是因为我从小便被灌输了尊师重道的道理。因此，做出这种事，实属不应该。但对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我是无所谓的。
他无非就是找我谈话，最多再请个家长。额，对了，他可能请不来我的家长。毕竟我现在的家长是我姑姑，她很忙，我都很难见到她一面。
第四节课是陈遥老师的语文课。因为刚才的事情，教室里还闹哄哄的。即使看到老师来了，情绪高昂的学生们也丝毫没有收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遥姐没有威信。毕竟遥姐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大家或多或少有点欺负她年轻了。
“那个，已经上课了，可以安静一下吗”
底下的人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说实话，归根结底还是遥姐太温柔了。说话轻声细语的，完全镇不住场面。
这时，刘婷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上课了就不要再说话了，有什么下课再说。班长，喊起立。”
我有些意外，刘婷竟然会做这么得罪人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整顿纪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不过，以她在班级的地位，这种事好像也只能由她做。
果然，在刘婷说话后，班级顿时安静了下来。顺利地向老师起身问了好。见教室里安静下来，遥姐也开始了讲课。
“这节课我们讲卷子吧，答题卡我已经改完了。往后面传。”
老师将答题卡发给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不久，我的座位就传来了我的答题卡。
分数比我预估的还高点，足足有七十三分。通篇看了一遍之后，我发现问题出在作文上。遥姐破天荒的给我作文打了40分。虽然40分不算太高，但在班上也算前几了。我认为我这篇作文是完全达不到这个分数的，首先它字数就只有五百来字，其次它还有点偏题，而且我连段落都没怎么分，完全是写成了一团。
事出无常必有妖。反常的事多半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现在的我也没心情想那么多了，毕竟中午还得去找老唐道歉。或许是心不在焉，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遥姐把东西一收，正要走出教室的时候，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对我说道：“对了，吴杰同学，你吃完饭可以来趟办公室吗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一下。”
啊，这。我有些不知所措，今天这么倒霉吗又一个老师来找我
我正打算告诉遥姐老唐也找我的时候，林芮站出来先为我开口了。
“遥姐，他吃完饭还要去趟老唐办公室。”
林芮是遥姐的课代表，看林芮都这样说了，遥姐也就放了我一马。
“那就下次吧。”
遥姐刚走，林芮就走到了我身旁，开玩笑道：“你不会也骂了遥姐吧。”
我连忙反驳道：“怎么可能，今天完全是个意外。”
“刚刚，谢谢了。”
“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说话。大炮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好。”
吃过饭，我一个人来到了老唐办公室。
敲门进来的时候，老唐正低着头在桌子上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听见我来了，也不说话，就自顾自的写着手里的东西。于是，我就只能在一旁站着。大概站了10分钟左右，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开口说道：“对不起，老师，上午上课的时候我不应该跟你大吼大叫的。”
听见我说话，他终于抬头了。他看向我，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缓缓开口道：“你喜欢林芮?”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也难怪老唐会怀疑。在一个女生被骂的时候，男生突然站起来顶嘴，确实很容易被误解成喜欢那个女生。但我之所以站起来顶嘴，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责任，我忍心看到一个女孩子因为我的错误被骂。
于是，我连忙向老唐解释道：“没有，老师你想多了。我只是因为她为我说话，不忍心她一个人被骂而已。”
听见我这么说，他小声道：“是吗我想也是，你应该看不上她。”
他当时的声音很小，不过我还是听到了。她这话很奇怪，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认为我看不上林芮。虽然我不喜欢林芮，但我完全不赞同他的看法。林芮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谁都配得上。
在我还在想这句话的时候，老唐又紧接着说道：“你是这两个班中，唯一一个没有中考成绩的。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参加中考吗”
这很难解释，谁会不参加中考啊。也只有当时的我，才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我考虑过随便编个理由来糊弄过去。但一来是不太好编，二来是撒了一个谎就需要千千万万个谎来圆，这不划算。
于是，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看我迟迟没有开口，他又说道：“我把你入学以来的所有试卷看了一遍，你数学从来没有做过选填以外的题，其他科也写得很少。但写了基本上都对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问的问题针对性很强，不像是临时起意。
我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我有种感觉，他就是冲我来的。即使没有今天的事，他早晚也会找上我。这么想来，我反而变得更加轻松了。
于是我故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试着问了他一个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补课真的是为了我们寝室这样的差生吗”
我没想过会得到问题的答案，我认为不管怎样，他都会回答是。因为大人都是虚伪的。不，应该说人都是虚伪的，大家都是会为了自己的形象，会说出各种各样的有利自己的谎言，为自己戴上一层面具。
但老唐简单明了的否认了。
“我不想骗你，我补课确实不是为了那些注定考不上的差生。他们不值得浪费我精力。我补课完全是为了给那些有可能考上大学，但数学不好的孩子提高成绩。所以那些我认为考不上大学的，来不来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话有些震惊到我了，我没想到他竟能毫不忌讳的说出这种话来。但这就更说不通了。于是我问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参加?”
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答，转而站起来看向窗外。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只有几个学生相互打闹。
我不解，几个普通的职高学生而已。有什么可看的，还是说我看漏了什么
他看了很久，然后对我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很多同学都看不起职高的。但她们和你们有什么两样?你们还不是职高生你们唯一不同的就是，你们还有一次高考的机会。所以，我也就只是给个机会罢了。”
这真的是机会吗我清楚的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机会。高考考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分数，而是名次。那些普高的，一周至少要比我们多上10节课左右，重点高中更多。这根本不是多上一节课少上一节课能改变的。况且这里的，本来就是中考中的失败者。作为失败者，不付出比成功者更多的努力，又怎么可能成功。
想到班上的人，我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落，明明我也不在意他们。真不知道，到了高考，班上有几个能上本科。
我不禁问道：“开设这样的班，真的有什么意义吗?这样的班就算考上也只是最垃圾的本科罢了。”
这次，他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有，当然有。你要知道，虽然班上有你们寝室这样的人，但也有联招线附近的人。比如高江，你认为他不努力吗他只是家里穷罢了，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再比如蒋星月，她不努力吗?她只是没考好罢了。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值得一个机会。”
我承认老唐说的没错。她们值得这个机会，但这其实是不公平的。她们的机会是班上绝大多数不可能考上大学的人用这毫无意义的三年换的。但随即我又反应过来，之所以我认为不公平，只是因为我认为班上和我相熟的人都考不上本科。特别是我们寝室，完全是死亡寝室。
我不知道我最后怎么离开的老唐办公室。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寝室了。我的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我又做不了什么。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我很想告诉大炮他们，你们社团活动的时候，不去补课也没关系，老唐不会在乎的。但我说不出口，万一他们真的在这三年有所改变，考上大学呢这是老唐给他们的机会，该由他们自己来做选择。
可笑的是，可以轻易考上大学的我不怎么想去考。更可笑的是，我在迷茫的时候和一群不迷茫的人在一起一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却反而觉得挺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