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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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初到
一个小国，偏居一隅。
有天，一辆马车打从这经过。马车的外围面料装饰用吉祥鱼纹图案缎面织锦而成，棚帘绕着四方顶棚规律垂下，每两根细金线穿起的坠子用的是颗颗大小一致的菱形红宝石，而非寻常穗子。
街上的人皆被此等华丽吸引了去，跟随其一路，而马车轮子的高度已及过行人的腰。
因是街道狭窄，马车驶得很慢，围拢而来的群众越聚越多，占了后头整条街。他们纷纷开始议论，是哪个达官贵人莅临此地。
“李婶儿，这不会是哪个国家的世子来这儿拜会咱们君上吧”
“怎么可能，他们没带兵，肯定不是世子这类身份的人。”两个挎着篮子的老妇边聊着天边紧随着马车。
什么时候，国与国之间的政要能随意出国，去别国拜谒但在百姓们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那正好，我看呐，是哪个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来这游玩，你快去告诉你府上的卿夫人，让她赶紧准备好小姐的庚帖递上。”一老妇建议道。
“对对对，去晚了可要做妾室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另一妇人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听完这些如醍醐灌顶、被泼得一激灵，调头就跑。
“哎，等等我呀，我女儿兴许也能做个妾室……”还站在原地的老妇回头追了过去。
季秋盯着在外头仍然受着欢迎的天子陛下，忍不住揭开马车帘子向外望，姬辰立即用大手将季秋刚扒开的那点缝合上，“秋儿不许看，你可不是什么妖妃。”
季秋白了他一眼，小心眼。
天子继续训叨她：“还是说，寡人明日就要走，夫人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姬辰挑眉，霸道地将坐对面的季秋拉到自己这边，抓着她的手久久不放。
季秋识相地摇摇头道：“不是的，本宫是对您忠贞不二的懿夫人。”
“不，你是来此地休养的姬夫人，夫君出去几天，夫人在家一定要严于律己，恪守妇道。”姬辰一脸严肃叮嘱道。
“姬夫人”在旁听得无比认真，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她的夫君。太好了，她可以自由地在这座城做她的富家夫人，她一定不辜负夫君的期许，好好地活。
“哇！”旁边的小家伙一点都不给她面子，似乎看出了他母亲的本心，哇哇哭了起来。
抱着他的药眠更是惶恐，本来她当空气当得好好的，小王子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小孩子脾气，难道他也听出了什么吗
贰.取银两
与之前一样，姬辰会在每个经过的地方提前置所大宅子。如今三丫鬟还留在越国，府上人手不够，开销却很大。那日，姬夫人无奈出门，亲自去钱庄取银两。
她出门前特地打扮得低调些，见离姬府不远就有一家钱庄，队伍已经排了一条街，她凑上去排在队尾。
队伍进行得很慢，快轮到她时，姬夫人赫然看到钱庄名字：辰秋钱庄。她挺了挺腰杆自豪感瞬间涌上心头，自家钱庄，哈哈，哎，恐怕这也是某天子故意设计的吧
此时，有位贵妇模样的女人很自然地挤进姬夫人前面的空隙，她搭了搭姬夫人的手道：“本夫人取的是银票，放心，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
姬夫人看到前边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取的多是散碎银子，有时要核对很久，这样她就理解了这个妇人的意思。后头的人并不敢与这位夫人理论，她脸上显露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无打算与她计较。
妇人时不时往前面队伍张望，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她抱怨道：“你们呐，取的都是小钱，还要点算这么些时间，真麻烦，辰秋钱庄好不容易在上月开起来，估计它待不了一月就得倒闭。”
姬夫人好奇问：“这位夫人，此话何解”
妇人刚才是看着她年轻打扮尚可，才插到她前面，不想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第一次来取银两吧。”妇人折起小扇，在姬夫人手上敲了敲。
姬夫人点头轻声轻语道：“是啊，这位大姐。”
妇人满意地点点头，指点她道：“这辰秋钱庄举世闻名，资金往来频繁，在别地都是大主顾预约才能排上号，可我们这，仅都城一家小小店面，兑的还是散碎银两。虽生意红火，但坏就坏在每家钱庄发的工钱一样，在别地，伙计们的工钱与盈利相较就是九牛一毛。但在这里，同样忙忙碌碌，赚得甚少，呵呵，我看再过些时日，伙计们都得去喝西北风。”
终于轮到了她俩，妇人取了五百两一张银票站在一旁。
姬夫人暗道：您怎么还不走啊算了，本夫人下次再来吧。为了给这位夫人十足面子，姬夫人对掌柜说：“取四百两。”
掌柜客客气气取了四张一百两银票给她，她在上头加盖了印鉴：季秋，嗯，很普通的两个字。
谁知，这掌柜“慧眼识珠”，立马跪地给姬夫人磕起了头。
那妇人还未走，又好奇打量起她。季秋尴尬地扯着掌柜的衣角笑笑，试图将他拉起来，她道：“认错人了，呵呵。”
“怎会认错，您是堂堂辰秋钱庄的主人。”掌柜说完又伏地磕了响头。
大哥，你这么实诚所以被发配至这等苦寒之地当掌柜你知道吗
姬夫人无从辩解，在众人的瞠目咋舌之下拿着银票跑了。
叁.买丫鬟
姬夫人再不敢这么抛头露面了，不怕别的，就怕哪天被她夫君逮个正着，说她招摇过市，最后被他提溜回家，家法伺候……
她回府就和药眠说，明天叫人牙子过来，她要买些得用的婢女。
翌日辰时过半，药眠就来叫醒季秋说是牙婆不来了，因为打昨日起，上赶着来应征姬府婢女的人就来了一百，已满满当当地挤在前厅，她一个人已应付不来特请她出去挑挑。
姬夫人很是不满，不满的是她昨晚吩咐过药眠让她巳时再叫醒她。在她起床气的带动下，她挑婢女的效率极高，那些会琴棋书画、会诗词歌赋诸多才艺以及喊着不要钱的姑娘她直接给赶走了。就剩下几个长相尚可，人还算伶俐的规矩丫头。
没想到，那新来的五个婢女本分了几日，就穿上不检点的衣服，浓妆艳抹扭着腰身在府中穿梭，和一条条碧色的水蛇似的。
姬夫人抽动着嘴巴，她先暗自调侃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差，然后把她们都叫了来。
第一个婢女开口就道：“夫人，我们何时开始服侍老爷我们是先来的，您先给排一排，看一月能轮到几回”
她们与那日来应征的人其实都一样，应是打探到了马车的主人，以及知道了他们家有辰秋钱庄的产业，是想来分杯羹的。
“你们确定要服侍老爷”姬夫人怜悯地看着个个打扮起来确实挺好看的婢女道，她亦在这些婢女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就听一个婢女顺眉乖巧地对她说：“奴婢们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姬府家大业大，老爷定是个成熟稳重之人，年岁估摸着比您还大了几十岁，样貌更是……，我们做婢女的，哪有资格在意这些，我们不在意。”
咳咳，她们来的真是时候，她们所说的“成熟稳重”的老爷真的就来了。
婢女们见到姬辰进来，指着他问姬夫人：“夫人，这是您的兄弟亲戚”
姬夫人摇头。
“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说着摆摆手闭着眼睛似真的没看见。
姬夫人一下就懂了她们的意思，她们自打入府就没见过在外忙碌的老爷，在她们眼里老爷定是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而这男子长成如此，而且只穿了轻衣便服，想必就是她的“情夫”。
姬夫人朝姬辰招了招手，姬辰很配合地挨着她坐，他们这般看着很是般配。
但婢女们不免将他们的关系想差了，她们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没想到平日里谈吐举止不俗的夫人竟是个欲求不满的女人。
“来吧，各位快来拜见老爷。”姬夫人得意洋洋道，并斜眼好笑地看了身旁的夫君一眼。
老爷这么好看的老爷婢女们听了，原本跳着的心差点蹦到了嗓子眼。她们本要集体晕倒的，但，服侍的次序必须得争一争。
“夫人，刚才是小芸先说的，所以今晚就由奴婢来服侍老爷。”第一个丫鬟斩钉截铁地说，目光中充满了决绝。
“夫人，奴婢长得最讨喜，定会得老爷宠爱。”第二个果断替老爷做了决定。
“不如，我们一起吧。”后面几个全部同意，她们的意见达成了空前一致。
姬辰看着旁边那个傻丫头强憋着笑已不敢再看他，他死死抓着季秋的手以示警告。他亦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刚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已经感觉自己已被人家“瓜分完毕”。
姬老爷配合道：“夫人安排的人为夫不满意，明天开始重新再找新的人来，等哪天为夫满意了，再不劳烦夫人与我同眠。”
……姬夫人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在把丫鬟们赶出府后，季秋好奇问姬辰：“你干什么当着这些人的面与我说这番话”
“夫人不是要体验民间疾苦吗为夫得把戏做足了给夫人撑场面不是”姬辰双手交叉放在季秋脖子后，然后用额头碰了碰季秋的额头。
肆.嫉恶如仇
托姬老爷的服，说府中要纳新人。不日，姬夫人就收到很多拜帖，是城中官家夫人与富户家女儿的，姬夫人只感叹：老爷，您拍拍屁股走了，让我留下来收拾这烂摊子，哎。
姬夫人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人目的为何，她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歇了好几天，打算不理会这些。
但好景不长，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来讨伐姬夫人的。
姬夫人忍无可忍，单枪匹马来带府门要与她们理论。
“姬夫人，您的夫君是有体面的人，经营着偌大钱庄，您为何不做个贤惠的妻子，替姬家开枝散叶呢”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官家夫人道。
我能说这钱庄是我的吗姬夫人理直气壮地回了她一句：“本夫人有儿子。”
“姬夫人，男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嫡子，还需要伺候他的女子，主母操持家务教育子女，而服侍老爷应该是妾室的事，您应该多替姬老爷着想，让他在家里松快松快，在外头更加为姬府尽心尽力不是”另一个夫人与她讲起了理。
“那得看我家老爷的意思了，待下次他回家，本夫人会转告他。”季秋好脾气地接道。
“夫人，我是司空家的庶女，我愿入府服侍老爷。”人群中一女子坚定道。
姬夫人拨开人群，走到这位姑娘跟前，“姑娘，你这想法太可怕，且不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因为是庶女就如此轻贱自己吗你说司空家的女儿，为何不能退而求其次，嫁给低一点门第的人家好好做个妻。”
“大家好好想想，妾算个什么，只不过玩意儿、摆件而已，任主母拿捏。谁说妾的女儿一定要给人做妾，为何你们好好的，要来我府争着做妾要挖坑让自己跳下去……”姬夫人在自己门口滔滔不绝地诉说，把这群人说得一愣一愣。
伍.路遇奇人
姬夫人被这座城压抑许久透不过气来，她的一次两次说教，并不能扭转他们固有的思想观念，何止这里，大概还有还有千万座城的百姓亦是如此：攀附着富与贵，牵扯不断的利益，礼崩乐坏的世道。
她如今出行都以马车代步。
“夫人缺跟班小厮吗”在她想事情之时，忽闻得身后有人朝她喊。
姬夫人下了马车，她觉得新奇，这几月，寻她做婢女的、做妾的人不少，没听说过做小厮的，她也没说要招小厮啊
只见这个“小厮”手里拿着个酒壶，一只脚崴了人颤颤斜斜地站那里。难道他是想凭这副德性“色诱”本夫人哎，这地方待久了，把人也想坏了。
男子朝她笑笑走过来：“夫人好像与别人都与众不同，那么较真干什么，融入不了这个世道会很吃亏的。”
他想了想又转回去倒了倒酒壶，发现里边的酒已喝尽。
前头来了一群官兵，准确的说是一群穿着破旧衣衫的官兵朝他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对他拳打脚踢了一番，这是群土匪吧。
若真是土匪就好办了，此时清也跟在她的后面，她好脾气地上前与这帮“土匪”打商量道：“大哥们，你们看能否给我个面子，放过这人，我愿意出钱。”
带头那个长脸长得瘦削的兵拔高嗓门道：“一文还是五文啊这可是卿大人公子，精贵着呢，他还得在老子手底下挨揍三年呢，放过他你说行不行”说着又抽了“小厮”一大嘴巴子。
姬夫人脑子有点听糊，根据她的判断，此人有可能是某国送给燕国的人质，称之为质子。看来只有金钱的力量才能打动他们了：“本夫人出一百两，买他一个时辰。”
所以那群“土匪”收了钱，用一种看暴发户的眼神看了看蒙着面纱的姬夫人，玩味笑笑，拿着银子转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