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隆中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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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起身正色道，“殿下问得直接，老臣也坦诚相告。老臣选择殿下，原因有三。 其一，殿下之能，青州已见一斑，陛下亦多嘉许，老臣亦看着心里，殿下的许多主张，都与老臣辅佐陛下推行新政、整肃吏治的初衷相符。 其二，正因殿下母族遭难，臂膀被斩，殿下若得登大宝，必将更加倚重真正有能力的辅国之臣，而非倚仗外戚勋贵。老臣不才，愿为殿下之肱骨，而非沈相门下之附庸。”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与不屑，“其三，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攸构陷曹膺，手段卑劣，为一己之私不惜残害忠良，搅乱科场纲纪，此风若长，朝堂何来清明 若不加以制止，陛下多年新政根基，必被其蛀蚀殆尽；老臣要辅佐的，是能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的明主，而非让沈攸这等玩弄权术、罔顾法度之人只手遮天。”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和对沈攸所作所为的深恶痛绝。曾几何时，他也同沈攸共事多年，历经艰险，然而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瑾的目光瞬间专注，他亦是站起身，对着谢允深深一揖，“谢大人肺腑之言，齐瑾铭感五内，大人洞察秋毫，忠直可鉴，正是本王良师益友，不知大人可有何良策教我” 谢允扶起齐瑾，示意他坐下。他拿起鱼竿，仿佛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借这动作推演全局， “殿下，朝局如棋，沈攸看似势大，却也并非铁板一块，更非无懈可击。 其一，根基在吏部与清议。殿下需尽快在吏部安插可靠人手，掌握官员考绩升迁之脉络。同时，大力笼络科举正途出身、尤其是因曹膺案而对沈党心生不满的寒门士子与清流官员，他们或许官位不高，但掌握舆论，是清议的重要力量，殿下当以‘整肃科场，还士林清白’为旗号，聚拢人心，殿下需善加利用。 其二，破局在军务与实务。沈攸长于庙堂权谋，世家旧党也多盘踞中枢及富庶之地，然军务、边事、漕运、河道等实务部门，尤其是那些苦寒、边远或易生事端的州府，其掌控力相对薄弱。殿下当主动向陛下请缨，参与或主持此类实务，比如，西北军饷转运、东南漕粮调度、或是某处水患河工的治理。既能展现殿下务实之才，远离朝堂纷争漩涡，又能借机在这些要害部门培植亲信，掌握实权，建立不依附于沈党的班底。谢靖的羽林军虽在其手，但京营之外，边军、府兵、乃至漕丁之中，大有可为。 其三，关键在圣心与时机，陛下春秋鼎盛，最忌皇子结党营私，急于求成，殿下切记，韬光养晦，以‘公忠体国’示人。陛下交办的差事，无论大小，务必办得漂亮、稳妥。对沈攸，表面仍需保持尊重，不与其正面冲突，静待其犯错，或待陛下对其心生疑虑之时。 沈攸此次构陷曹膺，虽看似成功，实则已触怒底线——陛下最恨贪腐舞弊，更恨有人借机构陷，搅乱朝纲，但陛下此刻不知，他年未必没有翻案重审之时，那时便是殿下报仇雪恨之机。” 齐瑾听得心潮澎湃，眼中光芒闪烁，心头甚至还有几分酸涩，舅舅的身影，仿佛又重现在他眼前。谢允的谋划，不仅为他指明了方向，更让他看到了复仇和夺嫡的切实可能。 他再次起身，这一次，是充满敬意的一拜，“听尚书大人一席话，如拨云见日，齐瑾愚钝，愿拜尚书大人为师，聆听教诲，共谋大业！” 谢允也站起身，郑重回礼，脸上终于露出了决然的笑意，“殿下言重了，老臣既已执竿，自当竭尽全力，为殿下钓起这江山。从今日起，吏部谢允，唯秦王殿下马首是瞻，愿与殿下，同心戮力，扫除奸佞，还朝堂一个海晏河清。” 暮春的山风吹过钓鱼亭，带着溪水的凉意与新叶的清香。亭中，一老一少，两只手紧紧相握。一个满心复仇的皇子，一个看透朝局的重臣，在这远离权力中心的郊野溪畔，结下了足以撼动整个大晟朝局的盟约。平静的溪面下，暗流已然汹涌。 …… 谢允与齐瑾结盟后，朝堂两派秦王党和楚王党正式形成，两党都在利用自己之力拉拢人心、壮大势力，偶有摩擦，但尚未到真正交锋之际。 今年的端午家宴，齐越有意借佳节缓和近来因曹膺案而紧绷的朝堂气氛，不仅皇室宗亲齐聚，连几位素来亲近的勋贵重臣也在受邀之列。 承乾殿内张灯结彩，艾草与菖蒲的清香混合着酒肴香气，丝竹管弦悠扬悦耳，但在这表面的祥和之下，暗流涌动。 晏清禾端坐于齐越身侧，一身华服装点出母仪天下的威仪，目光掠过席间，在神色沉静、仿佛已从舅舅之痛中恢复过来的秦王齐瑾和身边的横波身上停顿片刻，又在正在交谈的阿照和齐泽身上扫过，再看向曹蘅，在二人眼神交汇的瞬间，曹蘅冷漠地转过头去，与德妃含笑逗弄着齐襄夫妻的一对儿女，晏清禾无奈，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最终落回到笑语晏晏、正与几位公主闲谈的元熹身上。 女儿眼中那份明亮笃定的神采，让她心头微微一紧，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元熹盈盈起身，向帝后敬酒后行礼道，“父皇，母后，今日佳节，女儿特意准备了一支舞曲，想为父皇母后及诸位长辈助兴。” 齐越兴致颇高，笑道：“好！朕的瑜儿有心了。” “只是，”元熹顿了顿，看向席间各位，笑意盈盈，还朝角落里随父出席的谢贞观悄悄眨了眨眼，“光有儿臣献舞，岂非让其他姊妹难堪不如……让其他姊妹为儿臣伴奏可好” “这样极是，”齐越应许，“朕平日里忙于政务，倒顾不得欣赏孩子的管乐之声，今日倒可一饱耳福了。” 几个姊妹也都欣然接受。于是乎，二公主齐瑶怀抱琵琶，三公主齐蕙手触古筝，齐瑾吹箫，齐泽奏笛，其他几个因年纪尚小或技艺不精，便没有参与。 待元熹换完衣裳，几人已准备就绪，在元熹的眸光流转之际，清越的琵琶声率先响起，如珠落玉盘，随即筝声笛声悠扬加入，如清泉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