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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塔的头顶上方，门空幽的声音顺着墙壁螺旋形的沟壑流下来：“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
“是的。”布塔顿了顿，补充说，“造人工作者——花瓣回来了，它将代替我完成任务，组织逐渐走上正轨，所以大家都暂时离不开岗位。”她不敢有停顿，将手中握着的一把气态储蓄罐放到房间中央的桌芯，麦穗色的气体像狼烟般汹涌腾出，顿时房间内的构造改变了，空中的云雾飞也似地撤去，光线集中到狼烟的散开处，射出一幕幕资料屏，大多是有声动态图像。那些动态的画面中，鱼迪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斜街角的追逐、与自称粉丝的少年的对话、河边低头思索的背影也没有被放过。待资料放映完，那股烟缓缓上升，带着不能被人发掘的机密散尽在塔顶。
门耳朵灵敏地一动，玛瑙般坚硬的双眼冒出了凌厉的刺，又马上消失不见，它像要说很多话，但都在腮帮子里融化了，许久终于开口：“我现在有点怀疑，我的选择是错的，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它面向布塔，棕褐色的眼圈毛令它的脸有些慑人。
“恕我无能，布塔猜不出。”
“你这不是猜对了吗？”
无能……布塔在心里默念，眼睑下垂，静静地候着统治者即将到来的怒火。人皮机器人……她把政府分给她的鱼布塔给杀了，填充了坏死脂肪与细菌，抛在了荒郊野外，让鱼布塔“死”一次，但这是她个人的主意，这么做也是由于自己当初的失误，把组织带到了一个险境，不得已而为之。而政府不会有耐心听她的一言之词，因为这么做，她在世间的身份就丢失了，之前的辛苦都白费。第二个惹统治者不开心的就是，她脱离了这个身份后，又擅自顶替监视工作者毛利去与鱼迪见面，这将掀起不小的腥风血雨，恐怕……
“你这次来毫无意义，我没有时间惩罚你的过错。”
布塔微微皱眉，门总是这样，那深黑的眼球一瞬间就能透视思想，对方可能害怕都来不及就被干掉了。她很多时候都在感叹，这也许就是巨人之塔给生物带来的力量。
门继续说：“要你进来是想提醒一点，这部戏的主角不是你，你得清楚自己的角色，让计划实施得更加完美，每个人都在等着你们，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反转组织就按这个章程进行下去，司法部换人，把肥猫调到内部来，再给它分派一台机器……”说到这里它盯住了布塔，突然说：“你见过你弟弟了？”
“在第比利斯的斜街见过了。”
它咧开了两排细小的尖牙：“见一面足矣，他是我手中一颗大棋子，你不要想干扰他。”见布塔迟迟未应，它语气平缓，却句句如箭：“你还嫌人类不够懦弱吗？特别是感情，能让人更加脆弱，不堪一击！”<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
<span>布塔轻笑了一下，像释放了什么似的：“统治者大人，我去看鱼迪，只是出于好奇心。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人类的感情是没有的，与人类比，我更像动物。”
门不再看她，背过身离去，远远飘来一个声音：“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完全变成动物。”
……
带雪的风在鱼迪小腿后刮着，他边走边想事情，手上的棒棒糖黏在了胸口他也没发现，一年前的今天，阿尔法在他醒来的时候，告诉他有一个老婆，名叫橙子，但她在前不久摔下楼失踪了，一束刺眼的光芒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他必须找到他，他最爱的人就是橙子。而他当时也相信了，他活下去就是为了她，要找回的记忆也是她，记得第一次真正看见她的时候，她被绳子绑着吊在天空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衬衫，略带红色的头发柔顺地服帖在清秀的眉眼旁边，就像天使一般，他更加坚信了，可是当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当阿尔法离开自己的身边，自己的名字在宠物名单上被划掉，他就像要被掏空了般，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存有阿尔法的记忆，失忆了才是最好的，连同关于阿尔法的所有记忆，包括橙子，都没出现过该多好，橙子……只是阿尔法的影子，因为它想要我去爱，那我便爱，但当我不想听你的话，甚至红了眼想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你的影子也变得那么可恶可憎。不过……我终究也是个卑微的宠物人罢了，橙子在梦里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事，那时才突然意识到她存在的意义，原来……不是那么没有意义。
鱼迪猛地摇摇头，心头那股冲上来的热气又被打回，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对于他的看轻，她的损失，他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弥补，靠他，怎么可能。
他呆滞地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因为面前有个台子挡住了他的去向，定神一看，他居然走到了婚证处，手里正拽着帘子，里面有一对刚刮了毛准备印金戒在内皮的棕熊夫妇羞耻加愤怒地望着他，他满脸通红，呼着冒烟的热气冲了出来，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寒颤，天啊，他刚才竟然想到和橙子……
话说回来，是什么时候知道橙子并没有和自己结为夫妻的呢，是在白黎家的时候，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又想着既然都是夫妻，也没什么关系，就直接从她浴室爬进去了，没想到她慌乱得浑身抽筋，一个大马叉摔到地上，只一眼，他就发现她的身上光滑细腻，没有婚戒的痕迹，所谓婚戒，只是一个称呼，并不是真正的戒指，试想也没有多少动物能有指节佩戴戒指，然而珠宝黄金不能就这样示弱，婚证处卖各式各样的昂贵宝贝，有夫妇看中的，就做成贴身的装饰，带着两根内扣爪，钉进剃了毛的肉里，这就是白头偕老、桂馥兰馨的象征，要想离婚，不仅只能退半价，取下这个还得出点血。
结婚……这个真不是符合他的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