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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未开始长个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像个小孩子,苏仪拿他当个孩子看,就是他有时抱自己亲近起来,她也能忍一忍。
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
易夏往苏仪面前一站,就好像能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胸怀,牢牢锁进去,竟让苏仪感觉出了几分压迫感。
苏仪说:“殿下又说孩子话了,人哪儿能不长大。”
她想起什么,突然说:“殿下今年,十六了吧。”
易夏还有些蔫蔫的,“嗯,姐姐年前不是才陪我庆了生辰。”
他看见方才抛的花,还掉在地上,退了半步弯下腰捡了起来,拢在掌心里看。花瓣鲜嫩,蕊儿也细,他将花举了起来,玩儿似的,透过花簇里的缝隙,看见苏仪嘴唇薄红,比手中的花还漂亮。
他又高兴起来,一手搭在苏仪肩上,将花往人发髻上簪,苏仪红了红脸,往后退了几步,却被易夏扶住了肩膀,少年声音已带了几分清朗,悦耳又轻软地说:“姐姐不要动嘛。”
苏仪脑袋撞在季尧肩膀,对于这番逾越的行动有些不悦,刚想推开他,就听易夏轻轻说:“昨天谢家的表哥来找我。”
苏仪顿了顿。
谢家,是珍家的娘家。也是前世那个梦境里,力排众议推易夏上位的世家大族。
当年珍妃被打入冷宫之后,谢家对于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女儿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只是后来在夺嫡之争中,这保持中立的谢家却在最后大家败得两败俱伤之时,推举了在冷宫之中的易夏为新帝。
可以说,易夏和谢家在当年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大赢家。
或许谢家是以为这个身上流着他们血脉,且一直呆在冷宫的皇子是他们为自己的世家招揽诠释的最好媒介,最好掌控,说不准他们还能将这个新帝作为傀儡,发展他们的势力。
但是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位新帝。
可以说,整个朝野上下都低估了这位冷宫中的皇子。
她前世后半段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更何况她也没有再苟延残喘多久,只知道在她死之前,谢家并没有想象之中成为京城独大的世家,反而受到了各方的打压,而新帝也很快将权势揽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自然是假的,即使是养一条狗也该是有些感情了。
但是她依旧无法真正对这个孩子放下戒心,毕竟前世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只是她不知道,谢家原来是这个时候就已经搭上了易夏这条线了吗
只能说,这谢家也是狼子野心,自从因为珍妃的事得罪了圣上之后,他们就蛰伏了这么久,拿着易夏做翻身的工具。
她心里微微一颤,她是打定主意不再卷入那夺嫡之争中了,就想安安分分守在娘娘身边,以后做了太妃,她也是个体面的宫女,说不准娘娘垂帘,还能近早放出宫去。
只是她面上半分不显,说道:“谢家是殿下母族,和殿下有所来往,也属应当。”
易夏嘴角翘了翘,眼角有些凉薄,他不以为然地说:“我母妃发疯的时候不见他们,我在冷宫里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们,现在又捧出一副痛心爱惜的模样,也不嫌恶心。”
苏仪抬起眼睛看着易夏,辨别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试探地问道:“是吗那么他们和殿下说了些什么”
易夏垂眼看杨贺,苏仪发髻边簪了团花,她本就面白唇红,眼角上挑有几分妖艳的气息,越发醉人的美貌。
易夏笑了起来,说:“他们说,我是先帝子嗣,身份贵重,不能一辈子待在冷宫里。”
“他们会安排好,让陛下知道我,让我走到人前去。”
苏仪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又听易夏说:“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苏仪看着这个少年,叹了口气,道:“此事……事关重大,殿下为何问我”
易夏声音低低的,像个任性的孩子,凑到苏仪耳边说:“苏仪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信他们,只信姐姐。”
易夏总是这样,好像这天底下他只信苏仪,苏仪要他怎样他就怎样,像是要乖乖地当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谨慎如苏仪,这样的话听多了,有时也会忍不住恍了神,真的就把易夏当做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乖巧又无害——易夏上辈子只是谢氏手中的傀儡,如今也不过是十六额年级,是她过于疑神疑鬼了,没必要防着他。
这样让人心疼的孩子,要是照入宫以前她的脾气,早就揽入怀里好好疼惜了,就如同她家中的弟弟一般。
只是这深宫,早就改变了她。
那么在冷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少爷,当真还保持着那种纯良无害的心性吗
毕竟上辈子,季尧当了皇帝不久后,她就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苏仪一概不知。
但是她还是有些害怕,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辈子她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想再这般了。
苏仪没有正面回答易夏,如同真心为他考虑似的,说,事出突然,殿下不若静观其变,容后再做选择。
易夏的笑一下子更大了,点头道,“还是姐姐好,真是思虑周全。”
苏仪笑笑,没再说话,场面忽然间冷了下来。
她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易夏有些不满。
苏仪听见易夏叫了几声,猛的回过神,就见少年人有点不满地看着她,“姐姐又心不在焉的。”
苏仪只能歉意地笑笑。
易夏说:“姐姐这些时日又在忙些什么好像又清减了不少。”
二人慢慢走回了冷宫里头,这几年冷宫因为有着苏仪的照拂,已经变得十分像样了,他们一坐下,那苏仪安排着的宫人就知机地奉上茶,然后退了出去。
苏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恍惚,随口说:“是么”
易夏看着苏仪的手指,托着脸颊,忙不迭点头,“是啊,就是忙,姐姐也该多多照看着些身体,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苏仪莞尔,轻轻地笑说:“殿下也会心疼人了。”
她说话一贯不疾不徐,带着些荣宠大宫女的架势,却又平添着几分温柔,挠人心痒。
易夏心里像突然被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似的,垂下眼睛,捧着茶水啜了口,苏仪从来都是这样,言笑晏晏不骄不躁,鲜有失态,像裹着华丽厚重的伪装,好看,却让人更想撕开,让她露出几分窘迫来,就像当初在晨湖初见的时候,那番戒备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易夏叹了口气,那样子的姐姐,他是许久没见了,甚是怀念。
正当晌午,茶香清淡,入口泛了些微的苦,二人闲散对坐着,分明都各怀了心思,却又像很亲密一般,无话不谈。
易夏目光专注,带着明朗的笑,透着股子青葱勃发的朝气,看着没有半点攻击性。
苏仪听他说话,偶尔笑笑,慢慢不自觉地竟放松了下来。
她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性子,只是在这吃人的宫里,学会了用层层冰冷的伪装将自己包裹起来。
兴许是初春晌午的阳光太惬意,苏仪眯了眯眼睛,支着脸颊,有了点儿困意。过了好一会儿,易夏正起兴说着些什么,却听不见她回应,一抬头,才发现苏仪已经睡了过去。
闭着眼睛的苏仪看起来乖极了,眼睫毛落了下来,如同金贵漂亮的鸟儿拢了柔软的羽翼,嘴唇红得鲜嫩。易夏直勾勾地盯着,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有点口干似的,咽了咽,许久都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过去,叫了声,“姐姐”
苏仪没有回应。
易夏抬手摸上她的嘴唇,指腹贴着慢慢碾了碾,和想象里的一样,软得不像话,他忍不住虚虚地玩了会儿,按捺着想用力将嘴唇揉红的心思,手指起落轻轻地,无声无息。
不过片刻,易夏担心吵醒苏仪,虽然惹得她不高兴可以有幸再看见那炸毛的样子,但是他舍不得苏仪与自己生疏,于是他不舍地收回了手。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伸舌头舔了口,好像在舔易夏那张比花儿还娇还漂亮的嘴唇似的。
易夏怕他着凉,去给苏仪拿可以披着的衣裳。
他一转身,苏仪就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易夏的背影,眉毛紧蹙,有几分惊愕和恼怒。
苏仪向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大的魅力。
尽管玉梅宫上上下下都陈赞着她的秀丽,甚至从前娘娘也忌惮着她会得到圣上的瞩目。
苏仪嘴唇上还残留着易夏手指的温度,少年是吃过苦,不像别的皇子娇养长大,所以的他指尖微微有些粗糙,结了厚厚的茧子,存在感十足。
易夏的动作堪称狎昵。
但是苏仪只觉得本能地不适和厌恶,就像在那个梦境里,她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在这宫中沉浮。
苏仪觉得,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易夏是注定的帝王,她前世机关算尽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而如今却是什么也没做,得了易夏的另眼相看。
只是他的心思有几分重,她眯了眯眼,心下掂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