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没脸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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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妤很想见一见自己的生母,即便是一面也好,予她一次机会,能亲眼见大薛氏一面,亲口唤她一生“娘亲”,感谢她将自己带来这世上。
可是即便重活了一世,她也没能如愿。
这应是她此生唯一的憾事了吧。
“粟文呐,祈阳有凌文看着,你在天上安心吧。她如今已快及笄了,自己的女儿已长成了大姑娘,你该是高兴的吧……”
薛老夫人似在与大薛氏说话,屋内无人插嘴,只余下轻微的抽泣声,几人皆在默然地流泪。
待薛老夫人说完,王妃才哽咽道:“姐姐,我会遵守与你的诺言的,你安心吧。妤儿她,我会尽心尽力地看管她。”
说话间,她的双眼红肿,面上尽是泪水。
王妃与大薛氏的感情太深了,已到了每每回忆起这位已故的姐姐,便心情沉痛的地步。
最后柳长妤沉声,她面上的眼泪还未干涸,“娘,女儿会好好的。”
女儿会好好的,你要安心。她在心底暗暗作了保证。
薛老夫人与大夫人祭拜完大薛氏后,便随王妃去双桂院歇息片刻,等薛老太爷与薛大爷也祭拜完,再一同回薛府。
另一边的气氛一般的压抑。
当王爷领着薛老太爷与薛大爷进栖如院时,这两位平日里强硬的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已逝的到底是捧在手心宠了多少年的女儿,与妹妹,两人皆忍不住哽咽了。
还是薛彦南最先上前,点了香磕头祭拜。
而王爷却趁着此时,默默背过身子,擦去眼角溢出的唯一一颗泪珠。在大薛氏忌日这般的日子里,低沉的气氛并未在薛府众人离去而消散。柳长妤心情尤为沉重,她独自端坐在畴华院内室,倚在侧榻上发着愣,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有一日
之久。
有微风自窗棂而吹进,丹胭走进来望了眼窗外,出声提道:“郡主,天已要黑了,可要传晚膳?”
“先不必了,”柳长妤骤然站起身子,她向外边走边问道:“我父王何在?”
“听说王爷送完薛大人,薛老太爷,便又折回了栖如院。”
丹胭迟疑了片刹,犹豫不决开口,“奴婢不知晓现下可否还在。”
“父王仍在栖如院?”柳长妤默声。
在亡妻的忌日,汾阳王爷定然是会选择留在栖如院,陪她一同度过的。可这般想来,柳长妤更是放心不下。
她皱起眉,心中不免多了分焦虑,挣扎过后终是下定决心前去栖如院一趟。她总不能让父王一人孤身,留在栖如院里。
夜已渐深了,柳长妤漫步在幽暗的小径中,头顶是正亮的月亮,她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栖如院,柳长妤还未走到院门口,便已大老远便嗅到一大股酒味儿,不用想,她猜定是汾阳王爷独身痛饮苦酒,以此消愁。
思及此,柳长妤再度叹气。
栖如院主屋大门敞开着,里头灯火通明,汾阳王爷手握酒杯,人已大醉不醒,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王爷,王爷?”
察觉到有人摇晃了几下自己,汾阳王爷轻声“唔?”了一道,艰难地睁开了惺忪地双眼。
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汾阳王爷只望见了一双凤眸,与柳叶般的弯眉呈于自己眼前。
那女子笑意温柔凝望于她,就像是大薛氏年轻时,那般貌美如花的模样。
“粟,粟文?”汾阳王爷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痴痴念叨:“粟文,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他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王爷侧脸柔和俊朗,再不似往日的威严。
汾阳王爷脑里忆起了大薛氏。
大薛氏的一颦一笑,于他是太过清晰的画面,甚至是她在世时,所做的事情,所说出口的话,王爷仍记在心中。
在她临死前,王爷就守在她的床头,陪伴于她。王爷死都会记得,大薛氏就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他握着她的手,就见她笑着一口一口的呕着血,那双眼睛仍旧明媚清澈,却艰难开合道:“王爷,你……忘了……妾……身……吧。”
死之前她不止一次与他说,她已经再难撑下去了。若是她走了,就忘了她,定要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汾阳王爷无声地流泪。
他一面摇头,一面悲痛欲绝。
可他怎么可能忘了她,怎么能忘了她,这根本办不到。
她没了,就是没了。
“王爷,是妾身回来了。”
那女子将手搭在了汾阳王爷的肩上,柔声道:“这外头凉,您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说着,便要拉起汾阳王爷走入内室,然而便在这时,汾阳王爷大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他反手将她一推,眼中猩红怒道:“不,你不是粟文,你究竟是谁?”
因着烂醉,王爷早已看不大清楚,只知道那女子被他推倒在地,他脑中茫然一刻,愣愣坐回了木椅,喃喃:“粟,粟文,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这话似乎是在说与自己听。
那女子却从地上爬起来,又扑过来哭喊道:“王爷,妾身是薛粟文啊,您不识得妾身了吗?”
汾阳王爷只甩开了她的手,并未搭理她,口里低声地念念有词,又似胡言乱语,听不清他所说的话。
“王爷,您喝醉了,我扶您进屋。”她的手再一次缠上了王爷的手臂。
在她要碰触到王爷的那一刻,汾阳王爷突而抬起眼看向她,那双眼中虽沾满醉意,可在那醉意之下,却是层层叠叠的杀气,无比凛人。
那女子的指尖跟着一抖,未敢再触碰他的衣袖。
柳长妤就是在这时踏入了屋内,她望见面前的女子正要搀扶起汾阳王爷的身子,瞬间咬牙大气怒道:“宋夕照,你意欲做何!”
大半夜的,汾阳王爷独自一人在这栖如院陪着先王妃,宋夕照不在自己的青松院好好呆着,跑来这里有何目地?
她显然是不怀好意!
尤其是当柳长妤亲眼望见宋夕照意图拉扯王爷时,她再也沉不住气,上前一把拽过宋夕照,便将她朝旁丢了过去。
宋夕照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她稳住身子,满腹委屈道:“郡主,夕照不过是看王爷喝醉了,想搀一把而已。”
“你为何会来青松院?”柳长妤丝毫不理睬她的辩驳,只侧首质问她道。
宋夕照垂首回:“夕照无意间路过栖如院,闻到院中酒味,寻进来才发现了喝醉了的王爷,又见这四下无奴仆伺候……”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好心!”柳长妤的视线无意间投在宋夕照的双手上,方才宋夕照便是有意握王爷的手臂。
“郡主谬赞了。”察觉到她视线,宋夕照心虚似得缩回了手。
这话得了柳长妤一记冷哼,她可不是在赞许她。
冷哼过后,柳长妤再不理睬宋夕照,她回身去查看王爷的状况。
此刻王爷正趴倒在桌上,嘴里不知嘀咕着何话,左右听不清楚。
“父王,你醒醒。”
柳长妤摇晃了半天,也不见汾阳王爷动弹一下,只突然间有一张画卷自王爷手中落到了地上,那画卷有画的一面朝上,一张美人图映入柳长妤眼帘。
柳长妤捡起来细细一看。
画上的女子执扇倚靠树下,枝桠间落花零落,那女子便如安静恬静的花朵,淡淡地绽在其中。
最绝的是她那一双凤眸,与眸上的弯眉,分明是温柔的笑容,却溢着明艳与夺目。
柳长妤眼眶顿时就红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一定是她的娘亲。
她虽未真正见父王画过娘亲的画像,可是她心底隐隐有一股冲动,她能感觉的到,父王这画上之人,便是她的娘亲,薛粟文。
这双眼,这双眉,这身气度——
都太过似曾相识了,从宋夕照的身上。
柳长妤终于明白,她为何眼熟宋夕照,更以为她似曾相识了,只因宋夕照所装作的,不正是大薛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