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俞季阳的外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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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俞季阳再次见到外婆，有些怕怕的，主要从小留下的印象不好，她只是怯怯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好端端地就走了。”杨珍珠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堂前两条板凳搭起来的板床上躺着盖着白布的阿爹，她眼一红，哽咽了起来，“阿爹前几个月还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当时只是有点大小便失禁，却没有什么大毛病呀，怎么就突然走了。”
“之前叫他不要烧火，非要烧火……”
外婆把事情简单地道了一遍，语气中带着点生气、无奈和难过。
家里的三姑六婆都说外公死于非命，外婆有一定的责任，她也这么觉得，所以见外婆并没有痛哭流涕，是彼时的俞季阳不能理解的。
杨珍珠掀开了白布一角，外公的整个身子都烧成黑木炭，僵硬得寿衣也穿不进去，连掀开看到的部位是手还是脚都有些分不清，要不是隔壁邻居叔叔见屋里起了火赶紧打水救灭了，这估计连骨灰都不剩了。
俞季阳看了一眼被烧得乌漆嘛黑的厨房，再看了一眼露出来的一小块木炭的模样，又害怕又觉得可怜。
活活被火烧死，该有多痛呀！
大娘舅杨清和大舅妈常阿香一家从j市回来了，刚到堂前就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那板床磕起了头，喊道：
“阿爹，你怎么这么可怜，就这么走了……”大舅妈常阿香嚎叫得那个哭天抢地，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阿爹，你都没享福，你就走了。”二舅妈王凤英在一旁也毫不逊色，扮起了孝顺的儿媳。
“阿爹……可怜啊！”
“阿爹！你好好走啊！”
“阿爹……”
……
在两个儿媳一声声“阿爹”的叫唤声中，杨珍珠泣不成声，她一声也没叫，却无声中仿佛呐喊了很多遍“阿爹”。
那是俞季阳第一次见杨珍珠掉眼泪，微颤的右手捂着微颤的嘴，泪流满面，却掩盖不住她那颗微颤的心，俞季阳听妈妈说过从小外公对她最好了，那比起外婆来说好太多。
见她如此压抑，俞季阳站在她身边瞬间红了眼，而一旁的俞建军皱着眉忙着给她俩递纸巾。
第三日天还未亮，杨珍珠一家想要上灵车送灵，被小娘舅杨明一把拉住，大喊道：
“你去什么去，你有资格去吗”
俞建军瞬间垮了脸，上前想和小娘舅理论，杨珍珠见状拉住了俞建军，含着泪质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一走那么多年没回来了，阿爹阿娘没你这个不孝女。”小娘舅杨明从小就和杨珍珠不对盘，又吼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没资格送灵！”
俞季阳一听也急了，心感觉被揪了一下，一个两个的欺负她妈妈，当她死得吗她都十四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妈妈。
她腿一迈，就一脚上了灵车，谁知被小娘舅杨明用手一推差点摔在了地上，还好俞建军扶住了她。
“你实在……”
俞建军正想怒斥小娘舅杨明，却被赶到的外婆打断了话，她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吵什么吵，不让老太婆我活了，是吧”
外婆是个好面子的，在场的人太多，怕亲朋好友知道了不好看，便白了一眼小娘舅，对着俞建军说道：“你们上去吧。”
小娘舅杨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婆瞪了回去：“伐要讲了，伐要讲了，快去，待会暗了！”
既然外婆都发话了，杨珍珠一家更该去了，三个人互相扶着便上了灵车。
送完灵回来后，老家办得丧宴，太过突然，很多东西都没有采买，连酱油都不够了，下山再去买也来不及，外婆叫俞季阳跟着她去前面几户人家先借一点，她便乖乖跟在后头不敢说话。
“秀娟，这是谁啊”
“我外孙女。”
一路上很多人都不认识她，甚至有些人都不认识杨珍珠，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不知是为杨珍珠委屈，还是为自己委屈难过。
“酱油都在这了，拿去吧。”一个农村妇女形象的阿姨把家里所有的酱油贡献了出来，她见身后跟着拿满东西的俞季阳，又问道，“大娘，这是谁啊”
“我外孙女。”
“啊哪个外孙女谁生的”那个阿姨满脸疑惑。
“还有谁生的，那个离家出走的不孝女生的！”
听到了外婆没好气的回答，拿着瓶瓶罐罐的俞季阳惊呆在了原处。
……
“季阳，季阳，你外婆在问和你说话呢”杨珍珠拍了拍坐在车里望在窗外发呆的俞季阳，提醒道。
“啊外婆，怎么了”
俞季阳回想起十四岁时与外婆再见时的画面，虽然于现在来说是两年前，而于自己来说都有十几年了，杨家人口复杂，人多事非更多，是普通人家不能理解的。
骨子里她像杨珍珠一样叛逆，离家出走，与娘家断绝来往，懂事之后俞季阳才知道那个时代的杨珍珠有太多的不得不，令她感慨万分。
也是在那一年后，妈妈有了娘家，自己终于又有了亲人，之后每一年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回外婆家，起初有些不被待见，慢慢得开始对他们客气起来，再一年一年后，杨珍珠与外婆王秀娟的关系终于有所好转了。
“你晚上要不要在外婆那住一晚”外婆一脸笑盈盈地又问了一遍。
“去啊，不过我衣服东西还在二娘舅家。”俞季阳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又说道，“要不下次吧，来来回回还得拿东西，太麻烦了，反正下次还要来的。”
杨珍珠看了一眼自己女儿，一脸好笑地拆穿道：“我看你是想和冬玉玩吧姐姐在，你都不想住外婆家了”
俞季阳嘿嘿傻笑了两声当作了回答，其实对她来说，住在哪都一样，只是还有点放心不下杨冬玉。
二娘舅家再不想去，为了表姐杨冬玉，还是再去一趟比较好。
外婆听闻哈哈一笑，便没有再多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