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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从未想过，他可以如此渴求一夜的流逝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然而，纵使他千般祈求，时间仍残忍踏着雷打不动的脚步往前流逝。
晓光刺破黑暗，黎明到来，清晨的空气冷得吓人。
江流一夜无眠，感觉到窗外天色渐亮，莫名生出一种闭上眼睛睡觉的话就能让黑暗重新降临的，自欺欺人的错觉。
不久后，太阳彻底钻出山头，光芒开始驱散地面上积攒一晚的寒气。
法明检查了一边他们的东西：“你手头还有要装的吗？”
江流轻轻摇头：“我的东西我都已经打包好了，师父你只管看好自己的。”
看着江流心不在焉的模样，法明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难过，所以不劝你。等以后过着时间，我们再回来看看，怎么样？”
江流抬眼看着法明，没有推开他继续抚摸自己头的手，只是点头答应。
二人没有敢和慧远主持告别，一是害怕不舍，二是害怕让慧远惹上麻烦，于是撰写一篇辞别信留在了这个偏僻院落，趁着寺庙里做晨间法事无人注意的时刻，悄然离开了这里。
他们沿着山坡一直往下走，嘴里一呼一吸都是白色的水雾。
“江流，你有下一个想去的地方吗？”
江流低头思索片刻：“师父，我们去蜀地好不好？”
“蜀地？怎么会想去哪儿了？”法明有些惊讶，“虽然蜀地内是天府之国和鱼米之乡，但进蜀地的道路可不好走哦。”
江流笑嘻嘻地朝法明挤挤眼：“路途艰险，才证明终点真的值得看一看啊！”
法明摸摸下巴，末了忽然一笑：“哈哈，这话说的没毛病。那好吧，为师就带你走趟蜀道。说来蜀地可是有很多好吃的呢，就是辣了一点，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小瞧我？”
法明笑得很是嘲讽：“谁先前因为有次吃了辣椒就得满脸都是泪的？”
江流面色一窘：“那是以前，我现在进步了，已经可以吃比较辣的……”
轰隆！
脚下的山地忽然开始震动，惊起一群接一群没有迁徙习惯的鸟。
江流和法明猝不及防，因为这个震动双双跌坐在地上。
“师父，怎么回事？！”
江流吓得脸色惨白，这么强烈的震动，难道是地震？
他求助望向法明，却发现后者的面色同样惨白，不过不同的是，法明的惊讶中的恐惧不是害怕灾难本身，是似乎预料到什么可怕后果后，为那个未来感到颤栗。
这样的表情，让江流在紧张的气氛下，也还是觉得疑惑。
刚想开口问什么，忽然间，阳光似乎被一片乌云吞噬。
法明和江流跟着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若震惊。
这片乌云厚得可怕，把阳光挡得密不透风。不过，乌云的正中还有光，泛着深紫和深蓝，诡异恐怖。
江流用了很久才意识到，这闪烁在乌云中的光，是一些闪电。
如今的情形，他当然不会相信闪电和轰鸣以后，降下来的会是雨。可，他宁愿那会是一场暴雨。
有什么东西开始从乌云中降落。江流仔细查看，而后震惊地捂住嘴巴。
那些形成雨点的，是猩红的血。
刺鼻的腥味冲进鼻腔，江流狠狠捂住口鼻：“师父，这、这是什……啊！”
恐怖的景象还在刷新着，江流站得高，清楚望见血雨降落在地面后，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血泊中鼓起。
那是一个又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
长安城里已经响起了刺耳的惨叫，伴随着的是绝非人类能爆发出的嘶吼。
江流吓得浑身发抖，法明却想打了个机灵，飞快拉住自己往回山上跑。
法明的速度快得吓人，可陷入惊慌的江流却不曾注意到。等他反应过来时，法明已经把他扔回了屋中。
“江流，给我留在这里，我回来之前，绝对不允许踏出这个房间！”
“师父？”江流愣愣看着法明，“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是妖怪吗？”
法明的脸已经铁青到可怕，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为什么妖怪会突然……对了，沧海，城里的沧海！”江流猛然想起什么，急忙抓住法明的胳膊，“师父，沧海和张爷有危险！”
这一次，法明没有温柔应下他的请求，而是一把攥住江流的双手腕把他拉开。
“你还没回答我，你听明白了吗？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江流觉得窒息，他茫然看着法明，后者的表情严肃到如同变了个人。
江流觉得这样的法明很可怕，但还是老实点头答应。
“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可以出去！”眨眼，法明就扔下这句话冲出去，嘭地带上门。
屋外骤然响起妖怪的嘶吼，它们似乎扑向了什么东西，但紧接着就是惨叫，还有什么东西跌倒的声响。
江流不敢去看，他紧紧蜷成一团，把眼睛闭到恨不能缩进头里。
黑暗之中，遥远的长安城里是此起彼伏的哭喊和惨叫。江流从未觉得过长安城距离这么近，明明往日都因为来不及进去玩倍感遗憾。
他不敢听，于是用手狠狠捂住耳朵，可那些刺耳的声音还是顽强从指缝钻过。
这样骇人的动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江流恍然中觉得，每一次呼吸过后都是整整一年，昨晚被骂着稍纵即逝的时间，眼下漫长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在恐惧颤栗与忧虑中挣扎，一直到远方骤然有什么更震撼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猝然到来的安静。
不再有惊呼，不再有喧狂风声，不再有妖怪的吼叫。世界陷入一片有些冰冷的安静。
江流慢慢睁开眼。小屋还是那个模样，阳光从窗户纸外重新洒了进来，晒得身子暖暖的。
结束了吗？
江流觉得很恍惚，可又不敢动弹。法明的叮嘱犹在耳畔，也让他不敢去推门查看。
终于，他听到了脚步声，带着几分疲惫，但却让江流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
法明推开门，重新踏进屋里。
江流惊喜的模样僵硬在脸上。
法明的身上带了很多的血，发丝凌乱，狼狈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平常做什么都怡然自得的他。
江流心下一惊，急忙扑过去：“师父！你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