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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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清这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干起活来却丝毫不马虎，手脚勤很，做起事来像个小大人，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起来，然后就忙活着扫院子打水什么，我跟他说不用起这么早，他完全不听我第二天照样早起，劝了几次之后没效果我也就随他去了。
还有就是这孩子完全把自己当成下人，不愿意跟我们同桌吃饭，这我倒是不能随着他，冷着脸说了他一顿，他看我好像真生气了，才抿了抿嘴上了桌。我也嘘出一口气，要不真觉得自己跟虐待童工资本家没两样。
跟义清相处了几天，看这孩子确踏踏实实手脚勤，老太太本来存点顾虑也渐渐释怀了，不过还是跑去叮嘱义清，说不叫他时候不要随便进东厢做泡菜屋子，我知道老太太到底是不放心，怕自家手艺外露。我却不以为然，做泡菜重点不是放什么东西怎么腌制，而是腌制过程中注意点和这些注意点基础上做久了积累经验，要是光看看就能学会，百味馆那些大厨们还不是早看出门道了，周掌柜还哪会巴巴跑来跟我商议扩大订单事啊。
还记得刚搬到镇上头几天，我听说镇上除了百味馆，还有好几个食铺推出泡菜做吃食，我当即去尝了下，那充其量也就是盐水泡咸菜罢了，毫无泡菜精髓鲜甜感，怪不得周掌柜压根儿没跟我提过。
自从九婶家照顾儿媳妇之后，九叔就只肯收以前一半月银了，倒是采薇加入我们做泡菜后，关于月钱问题，陆氏还专门找了我商议了下，让我多帮衬着大姐些，结果这边我还没考虑好给多少合适，采薇自己找了我跟我娘，说九婶以前每月拿多少银钱就给她多少银钱，可不能因为是是自家姐姐就偏私，这样就对不住九叔九婶他们了，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个理，也就同意了。这也正合了我意，就算要帮衬也不能这上面帮衬，虽然是小作坊也要公私分明财务清晰啊。
眼看就要立春了，天也渐渐暖和了起来，九叔因为要经常村里镇上两边跑，家里五六亩地租了大半给同村人耕种了，正好也就避开了春耕忙。不过立春即，处处还是显得忙碌了起来，镇上百姓是买肉备酒，家家户户喜迎句芒神，所谓句芒神就是春神，据说立春前一日祭句芒神迎春，可保佑整年家庭和乐平顺安康。
镇上老百姓还有一件高兴事，东街戏院长乐坊为了喜迎句芒神，立春前一日要街口摆戏台，不收银子为大伙唱一天地戏，据说长乐坊当红小生柳文轩和花旦于馨儿都会登台，是让老老少少都期盼不已，来福来玉自是开心不行，连陆氏都兴致勃勃说要去瞧两眼。
我立春前两天去集市上买了不少牛肉猪肘子等好些吃食，收拾了一份给九叔带回去，又跟采薇俩人用盐腌了些，其他都迎句芒神这天拾掇了做了顿丰盛迎春宴，难得姐夫刘大奎和来福俩人都放了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吃完连碗都来不及收拾呢，来福来玉就坐不住了，急吼吼要出门看戏去。
说实话这古时戏我还真挺赶兴趣，所以干脆锁了门一家大小都出门去凑个热闹，义清这小子非要留下来收拾碗筷，被我硬是拉出了门，过节还让小童工干活会遭天谴吧。
等我们到时候，戏台已经被围里三层外三层，看来这长乐坊招牌铜钱镇影响力真是不一般啊。来玉丫头坐她爹肩膀上笑咯咯，义清也被来福兴致勃勃拉到前面抢位置去了，估计是受节日气氛影响，义清这孩子也终于有了些笑脸。
戏台上很是热闹，几个年龄不等半大孩子表演叠罗汉，上面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小，不过十一二岁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用胭脂抹红扑扑，一个翻身上去后，用脚抖落了一面红绸，上面写了三字“喜迎春”，引得人群一片叫好。
等叠罗汉孩子表演完了退了场，又上来两个涂成大花脸模样人唱唱说说，动作神情很是夸张逗趣，台下不少妇人孩子都被笑前仰后俯，玉丫头他爹肩膀上乐咯咯。
“看看，是柳文轩和于馨儿。”这时前排一个丫头突然喊了句，引得人群都往那边看，“哎呀这俩人唱玉兰春真是一绝啊，整个铜钱镇他俩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人群里不少年轻人开始叽叽喳喳沸腾起来，不一会就见一男一女挥着长袖登了台，底下一片叫好，甚至有那胆大姑娘呼出来声，“终于到柳文轩啦。”
那柳文轩长确很是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因为上了妆看起来面色清白，唱起曲来倒是抑扬顿挫，惹得台下不少姑娘们面色微红纷纷低头绞着手中罗帕。柳文轩边上于馨儿十七八岁样子，皓齿明眸肤如凝脂 ，长相连我这个现代人看都羡慕起来，一双眼睛是像会说话，一开嗓戏台底下一片叫好，一举一动都让人离不开眼。
俩人唱戏文叫玉兰春，我仔细听了下，貌似说是一个小姐跟长工被棒打鸳鸯故事，凄凄艾艾唱下来，戏台底下一片唏嘘。我转头看了下，陆氏跟采薇俩人都红了眼眶，心下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不是为了迎句芒神吗，这唱哪一出啊。
一曲唱完，戏台底下人明显还不过瘾，有人喊让再唱一段，但那柳文轩和于馨儿却鞠了个躬准备要下台了。
“再唱一段！”这时前排又有一个人痞里痞气喊道，“给老子再唱一段双和欢！”
“哈哈哈。”边上立即有人附和着大笑。
我望过去，喊话男子长油头满面，正不怀好意盯着台上于馨儿。
那于馨儿立即满脸通红，急匆匆往台下走，没成想那痞人忽然冲上戏台抓住了于馨儿胳膊，“哎，别走啊，怎么着也得唱完了再走。”
“放开她，”那柳文轩一看急了，冲上去想拉那男子。哪知道刚碰到那人胳膊便被那男人猛地推出去重重跌倒地上。台下人看傻了眼，一时到没人敢上前帮忙。
“柳大哥！”那于馨儿猛地挣开那痞气男人，一脸急切冲过去扶起柳文轩，“柳大哥你怎么样？”
“起来给老子唱戏，”那油头男人哼了一声说道，“别扫了大爷兴致。”
“扫了哪个大爷兴致啊？”这时台下有个男人冷声说道。我随声望过去怔了下，是上次街上遇到那个捕头。“哪个不长眼东西这撒野啊。”那捕头双手抱胸，冷声冷雨问。
“傅大哥！”扶着柳文轩于馨儿惊喜冲那捕头喊。看于馨儿表情，貌似和这捕头关系不一般啊。
那捕头朝于馨儿点了点头，就朝那闹事汉子走过去。
“官爷，小民哪敢啊。”那痞人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说，“这不是过节嘛大伙开心就想多听两段戏文而已，官爷您可别误会啊。”
“听戏文？”那捕头冷哼了一声，“跟我回衙门慢慢听。”
“官爷，小不想听了。”那人一听吓破了胆，“小去给于姑娘赔罪。”说完跪倒于馨儿面前，“于姑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浑人一般见识。”
那于馨儿哼了一声没说话。
“滚。”那捕头朝跪着男人低吼了一声。
“小滚，小这就滚。”那男人忙跌跌撞撞冲下戏台跑了。
看那人走了，戏班班主连忙招呼另外几个人接着上台唱戏，这闹剧也就过去了。
我边上老太太呼出一口气说，“吓死我了，幸亏这官爷来及时。”
我微微笑了笑，看来今天除了玉兰春，还看了一出英雄救美啊，而且英雄还不止一个。
我抬头又望了眼戏台下面，那于馨儿正扶着柳文轩往戏台后面走，而那捕头站一边冷冷看着，看表情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难道这捕头对那于馨儿有意思？
我正这八卦联想，不想那捕头突然转过身来，正好望到了我，还跟我四目相接了？？
我赶紧转开目光，感觉好像自己做了坏事被抓到了一般。虽然没回头，还是觉得那束目光盯着我打量了好一会。
看完戏回去以后，老太太还念叨着那捕头，说得亏遇到个好官啊，要不然可得出大事了，这镇上官爷可真不错，把那捕头夸得跟包青天似。
我却清楚记得，上次他为了破案可是眼睁睁看着义清被打也没站出来，今天八成是因为喜欢人家于馨儿才巴巴站出来亮官威。越想越觉得这捕头就是个徒有其表追名逐利主。
不过因为义清边上，我也就没跟老太太拆穿他真面目。
迎了句芒神，吃了迎春宴，院墙上有根爬山虎也渐渐发了芽，这春天是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