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玑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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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在天衡山巅流转，将无垠云海染作一片流动的鎏金。派蒙兴奋地拽着旅行者的披风，小手指向高空：“快看快看！群玉阁！它真的飞到天上去啦！”只见巍峨宫阙的基座悬浮于云端，数道粗大的玄铁锁链自山体延伸而出，如同缚住苍龙的缰绳，将这座奇迹般的建筑暂时定格在与山巅齐平的高度，仿佛在积蓄着直上九霄的最后气力。“不过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着……” “因工程尚未完竣。”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众人回首，见凝光的秘书百闻执一卷图纸亭亭而立，镜片后的眼眸含着笑意，“群玉阁体量殊异，为确保重建万无一失，特分天地两段施工。先在地面筑就基座，待鸣霞浮生石归位，便与之合拢，令这‘半成品’浮空至此。”她纤指轻点脚下山岩，“后续雕梁画栋之事，皆在云端完成。待万象俱备，斩断铁索之日，方是群玉阁重临绝巅之时。”恰有工匠前来请示，百闻歉然颔首：“新材料运抵，容我先去验收。重建进度能如此迅捷，多仰仗各位寻来的浮生石。凝光大人亦嘱我转达，甚是期待诸位接下来的表现。”她步履匆匆，身影很快没入忙碌的工坊之间。 “哦没想到你们手脚这般利落！”一阵爽朗如海风的笑声破空而来。北斗大步流星走近，猩红披风在山间长风里猎猎飞扬，“倒显得我们来得迟了，哈哈哈哈！” 派蒙叉腰，小脸满是得意：“北斗！你也来参赛了” “自然！”北斗一拍腰间剑鞘，“早年行船运气不赖，得过一块鸣霞浮生石，一直收着没舍得出手，正好派上用场。”她说着侧身让出随行之人，“来，见见两位新朋友。这位是璃月港声名赫赫的戏曲大家，云堇，云先生。” 云堇亭亭施礼，音色清越若玉磬轻击：“久闻二位英名，今日得见，幸甚。”她眸光流转，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申鹤身上，那双洞察世情的凤目微微一顿，旋即漾开更深温润，“这位姑娘瞧着面生，却不知为何，竟觉分外投缘。” “申鹤。”声线依旧清泠如冰泉，肩头那团银灰色毛球似被这冷调惊扰，耳尖轻颤，喉间咕噜声暂歇片刻，复又响起，愈发绵长低沉。“她们的…朋友。”她补充道，语气里渗着一丝新学的、生涩的暖意。 “哈哈哈！妙极！朋友的朋友，便是我北斗的座上宾！”北斗抚掌大笑，顷刻驱散山间清寂，“云先生亦是来参赛的，顺路搭我的船同行。道是有紧要事非得当面请教凝光不可。” 云堇微颔螓首，接过话锋：“实是唐突。因新戏演出场地悬而未决，亟需向凝光小姐讨教，这才贸然前来。恕我直言，观三位不似锱铢必较之辈，不知可曾听过‘同舟共济’之语”她眼波轻转，掠过北斗了然的笑靥与荧若有所思的神情，“凝光大人有言，前三甲皆可获提问之机。我等三人既已各持浮生石，何不携手共揽三魁，平分三次机缘岂不胜过彼此无谓内耗” 派蒙眼眸霎时亮若星辰：“对呀！好主意！这样就不用打得头破血流啦！” 北斗抱臂朗笑：“云先生果然才思敏捷！最难啃的浮生石已然到位，剩下的‘千奇核心’与‘仙家符箓’又非孤品，谁寻得门路，资源共享，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申鹤睫羽微颤，冰琢玉砌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原是如此……”肩头昔知仿佛亦洞悉这友善盟约，慵懒舒展身体，露出一段覆着细密银灰绒毛、软糯粉嫩的肚皮，尾梢那抹月芒似的银尖在空中划出优柔弧线，轻轻掠过申鹤线条清峭的锁骨，宛若无声的附和。 “既如此，我老北斗便先说说‘千奇核心’。”北斗性急，率先发声，“听闻此物打造之技并非绝密，难在几种核心矿材刁钻罕见，淬炼古法几近失传。我即刻回船请教老匠师夙凌，他四海漂泊见多识广！你们呢” 云堇略作沉吟，眸光转向城中方向：“我与冶炼之事甚是生疏，或可往‘寒锋铁器’拜会章师傅，请教此类矿材特性渊源。旅行者意下如何” 荧颔首，金瞳中辉光跃动：“正合我意。” “痛快！那便分头行事！”北斗击掌，声如金铁交鸣，“无论哪边先得佳音，皆是我等共同凯旋！先行一步，回见！”她转身迈步，红裳似灼灼烈焰，倏忽消失于山道拐角。 “那我们快出发吧！”派蒙欢快地绕荧飞旋一周，忽又凑近云堇，满眼好奇，“对了云先生，你究竟想寻怎样的场地还有那新戏，听着就引人得很！” 云堇唇角轻扬，笑意中沁着庄重向往：“是为了一出新戏。剧本乃家父呕心沥血之作，依循古老民间传说改编，讲述一位谪仙……以凡躯践行撼天之业的传奇。”她微顿，清越嗓音注入沉凝力量，一字一句： “其名为——《神女劈观》。” “神女……劈观……”派蒙低声咀嚼，只觉四字相合，有种石破天惊的沉重与美感。 就在云堇吐出那四字的刹那，山风仿佛骤然凝滞。 一直恬静偎于申鹤肩头的昔知，那双半阖的琉璃竖瞳倏然睁开。瞳仁深处岩金色泽疾转，如被无形琴弦拨动。它不再慵懒，小巧身躯微微挺直，目光湛然投向少女，猫眼中流转的绝非兽类懵懂，而是沉静、了然，恍若聆听着穿越时光洪流而来的遥远回声。 而申鹤，在闻及戏名的瞬间，周身几不可察地一颤，如被冰棱刺中心扉。非关畏惧，而是某种蛰伏血脉深处的悸动轰然苏醒。她周身的空寂之气骤浓，若海潮急退，裸露出冰冷嶙峋的渊底。 一直轻挽其臂的荧，立时敏锐捕捉到这细微震颤与肩头猫咪一瞬的绷紧。 山风再度流过，卷起几枚残叶。云堇似未察觉这微妙寂静，仍沉浸于新戏的憧憬。而那团银灰茸茸的暖意，已无声无息调整姿态，将更多温软身躯贴紧申鹤微凉的颊侧，喉中再度涌起那低沉安稳的咕噜声，宛如最温柔的砥柱，将身畔人稳稳锚定当下。 荧眼波盈盈扫过云堇、申鹤与肩头灵猫，心下已是雪亮。她莞尔一笑，适时启唇，驱散那瞬凝冻：“走吧，云先生。我对这《神女劈观》亦心向往之。或许，章师傅处不仅能解得矿石之惑。” 其声清越，自带抚慰之力，将众人心绪悄然引回行程。唯余申鹤肩头那双澄澈猫眼，与周遭一丝挥之不去的、愈发清凛的气息，默默诉说着方才电光石火间，涌动又复深潜的浪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