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原来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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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卿的月子并不安稳，玉衡偶然所说几句关于太子失德的话让她心忧不已，如果太子被废，王府失了一重依靠不说，宋明启是太子胞妹，她又如何自处。
离出月子还有半月时，润禾来报：乔瑜儿想见见她。
“乔姨娘…怕是不行了，她想见见夫人您。”润禾道，“奴婢说您还没出月子不好见风，她执意要见，奴婢只好来回禀夫人。”
竹卿沉默半晌，缓缓道：“更衣。”
寂静半月的娴雅居和从前并无异样，丫鬟打扫得依旧很干净，廊下照旧放满了数十盆薄荷，清新提神。
竹卿甫进内室，便愣了一愣。
乔姨娘瞧见竹卿的反应，朗声大笑：“夫人不敢上前，是不认得妾身了么”
竹卿迟疑走上前，眉头微皱：“王爷并非不在乎你，你何至于此”
眼前的乔姨娘，早已不复从前年轻俏丽的模样，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头发从头顶白了小半，松松用丝带系着。
乔姨娘强撑身体坐起身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极其苦涩：“夫人知道么，我是那边府里最漂亮的舞女，我以为到了年纪，就能被放出去找个好人嫁了。有一天，我被她选中要送给王爷，我不愿意，她说我年轻貌美，定能得王爷喜欢，将来有的是好日子过。我明白她是怕老爷看上我，威胁她的地位，我一个孤女人微言轻，她拿着我的卖身契我没有别的选择。”
“刚来府里的时候，我就知道王爷王妃情意深重，我想王爷看不上我也没什么，起码我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可那天王爷突然宠幸了我，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我也能看出来他在和您赌气，我怕极了，怕您一杯毒酒就了结了我的性命，我只能尽我所能讨好王爷，让他对我再痴迷一些，才能保住我自己…”
竹卿有些不忍：“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乔瑜儿道：“因为从王爷宠幸我的那天起，您就不再爱他了，我说的对不对”
“你倒是比旁人明白…”
“我也是女人，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一个女人真正爱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后来我怀上了永儿，王爷对我很好，好得让我情不自禁爱上他，爱他爱得发疯，开始恨你讨厌你故意让你嫉妒我，可我没想到，你也怀孕了…我以为他要回到你的身边去，我只能装作不舒服缠着他不让他走…真好啊，你的孩子没了，他再也不会惦记你了…”乔瑜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是你知道吗，他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晚，哪怕他就在我身边，他的眼神里也都是你的影子，我只能更努力地让他在我身上得到那些他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
竹卿怔怔瞧着她：“你就这么…爱他吗”
“我愿意为他去死，你能吗”
竹卿沉默不语，她如何能知道，自己已经因为玉衡死过一次了。
“你做不到。”乔瑜儿眼里有奇异的光芒闪动，亦有一丝哀伤，“我以为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哪里想过你会和他重修旧好，连他来我这儿过夜的时间也少了…你让我怎么能不恨你，可你偏偏对我和永儿那么好…让我连恨你都不能心安理得…”
乔瑜儿平静道：“不过后来慢慢地我就想通了，你总归是他的妻子，我永远也抢不走你的位置，不如就好好地陪在王爷身边，陪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我甚至违背了韩夫人的命令，她送我来之前让我想法子使你失了王爷的欢心，好为她的姐姐报仇…”
“报仇”竹卿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报仇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要按照她的话做罢了。我起先想这么做，可你对永儿实在太好，我怕万一你死了，王爷再娶的新夫人容不得永儿，我们母子的处境更难…”
“所以你刚入府时对我恭敬，是想先赢得王爷的信任，再一步步筹划，而我流产后你不断散布王爷疼爱永儿的消息让我看你们一家圆满，是想让我自己想不开一病不起是么”
乔瑜儿嘴角上扬：“你说的没错，你也确实没让我失望，我知道你神志不清后终于想着自己完成了她交代的事，谁知道你居然挺过来了，还从我身边抢走了王爷。”
“王爷他是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竹卿道，“你也应该知道，他对你并非全然没有感情吧…”
乔瑜儿垂眸：“我如何不知他对我的好不是假的，当然，我比你更爱他。”
胸口仿佛被什么刺痛一般，竹卿深吸一口气玩笑道：“就当是我拆散你们了”
空气有漫长的凝滞，乔瑜儿伏在床边恳求着：“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我想临死前再见王爷一面，望夫人成全。”
竹卿见她不说话本想起身离开，转身时听到这么一句，心软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而后默默离开。
乔瑜儿见她答允，燃起一丝希望，唤过下人强撑着身体重新洗脸上妆。
待玉衡到娴雅居时，她已是娇羞柔美的模样。
“王爷。”乔瑜儿撑着身子行过万福礼。
玉衡见她白发亦是惊讶，扶她坐于榻上：“我只说是禁足，你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乔瑜儿伸手推开窗户，柔柔道：“这样好看的春光，妾身想再和王爷看一看，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窗外一树樱花来得正好，乔瑜儿的笑比花美：“王爷等等。”
她步履极缓走出屋外，踮起脚尖亲手折一支樱花在手，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耗尽了她大半力气，眼看和玉衡近在咫尺，她却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玉衡慌忙抱起她在怀里，乔瑜儿已气若游丝：“妾身陪伴王爷身边近三载，只觉光阴匆匆不能和您长相厮守，妾深爱王爷，想问问王爷是否也同样喜爱妾身”
“喜欢。”玉衡不住点头，眼泪落在她的脸上，“瑜儿，我也一样喜欢你，你好好活着，我会封你为侧妃，我们会再有孩子的…”
乔瑜儿含笑流泪：“有王爷这句话，妾身心满意足…是妾身…没福气，不能和王爷…相伴到老…”
她用力抬起手腕，想将那朵樱花插在玉衡冠上，可最终还是无力垂下，樱花掉落在了玉衡的手心。
玉衡抱着乔瑜儿的尸身，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离开娴雅居时，他还握着那朵樱花。
民间婚嫁，男子迎亲时往往会头戴鲜花，乔瑜儿是妾室，没有迎亲之礼，她如此做，不过是想补上这个遗憾，让心爱的男子也簪花娶她一回。
“夫人…要不要去劝劝王爷。”润禾道。
竹卿一个人吃着晚饭，反问道：“劝什么，让他别难过我现在才知他二人情深至此，人都没了，何必让他不痛快。”
润禾疑惑道：“乔姨娘看着不挺康健的嘛，怎么说没就没了…”
“永儿的病她提心吊胆了一年，自己的身子早熬得不像样子了。”竹卿叹道，“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突然病死，我都难受了两天没睡好，更何况她这个亲娘，孩子就是娘的命根子，她又被禁足以为自己失了王爷的喜欢，两下都受了打击，一时没挺得住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