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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慧芳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将眼泪逼回眼眶。 她抬头打量着这个小仓库。 这是她日日夜夜呆着的地方。 冬天冷，夏天闷热，好像属于这里的记忆，永远是一股难闻的劣质打包袋味道。 她记得刚来杭城做打包工时，跟着两个阿姨一起到处找活干。 包一个快递几毛钱，没日没夜地干才勉强温饱。 一起打包的三个阿姨有一天突然变成两个。 那个阿姨的老伴来结算工资的时候她们才知道。 原来那个阿姨患了急性白血病，年纪太大根本承受不住，还没开始治疗就没了。 阿姨的老伴哭着说，这些劣质打包袋，胶带都有甲醛，长期接触对身体不好。 胡慧芳回到家里就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也得了白血病，剩下小威一个人没钱交住院费，被医院赶了出去。 她吓得一身冷汗，哭着醒过来，她怕自己的白血病，怕梦成真，丢下小威一个人。 可没办法，自己没文化没知识，没有专业技能，身体也不好，需要体力的活也没办法做，打包计件是她唯一的选择。 之所以留在刘圆这里，也只是为了一个安稳，能每天起来有活干，不用几个人一起到处找活。 可现在，她要离开这里了。 她也想像何雨晴那样活一次。 为了前途努力，为了小威努力，更是为了自己努力。 拿起桌子上的记事本，她仰起头，走出了这让人窒息的仓库。 走出库房，何雨晴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个仓库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胡慧芳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两个人静默地走出了园区。 已经临近下午三点，太阳的威力渐渐褪去不再炙烤得让人烦躁。 两个人贴着树荫走，感觉也不是特别的热。 何雨晴见胡慧芳无精打采，想着跟她说说话。 “芳姐，我都不知道刘圆用小威的事情去做坏事，还单纯地以为你只是受不了压迫。” 胡慧芳双手仍旧紧紧地攥着背包的带子。 “其实我一直都很愧疚，因为贪恋一份安稳的工作，就让刘圆利用小威的病情去赚钱。” 何雨晴看出胡慧芳还是没有松懈下来，便抬手挎上了她弯起的手臂。 “芳姐，你已经很善良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会为了钱迷失自我。” “比如刘圆，她看到了你身上的价值，就可以利用这个价值去做坏事。” “如果你也是坏人，你完全可以跟她同流合污。” “利用小威的病情和自己凄惨的身世大肆宣传。” “甚至会像刘圆说的那样，以此来要挟刘圆给你提成，那样赚钱快，还赚得更多。” 胡慧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可能，不能这样的！” “小威生病了，我得给小威积德！” 何雨晴看胡慧芳紧张成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做的人可不少。” “好多人假装自己的亲人生病，就是为了带货时候多赚点钱。” 何雨晴再次提出了设想。 “芳姐，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直播带货呢。” “我最近跟着你经常接触刘圆的这个小仓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但是流水还挺大的，卖的东西也不少。” “我倒不是说让你用小威的病做噱头，只是你自己知道流程，比较容易做起来，赚的钱也都是自己的。” 胡慧芳眼神里有一丝迷茫。 “我确实很缺钱，但是自己的水平不够。” “原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又笨又蠢，根本做不好，但自从上午见了松松，我就不这么想了。” 胡慧芳抬手比画着。 “你看这个园区这么大，有人可以在大楼里直播，有的在仓库直播。”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松松是看不起仓库里直播的，她说话间就有一些优越感。” “不过我能理解松松那种感觉，毕竟同行是冤家嘛。” “你看松松，自己设计的服装，找人打样拍摄好看的图片，然后布置直播间，找漂亮的主播去销售商品。” “可能上午卖爆意见衣服，第二天仿版衣服就到处飞。” “那些卖仿版的，就是楼下仓库的那些直播间。” “他们可以轻松地窃取别人的成果，不费力气的就可以分一杯羹。”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世道就是这样。” 何雨晴注意到，说这话时，胡慧芳眼睛亮亮的，里面好像有很多憧憬。 “晴晴，我好羡慕松松，很崇拜她，我也想做她那样的人。” “我不太会说话，也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你能懂我么” 何雨晴当然能听懂胡慧芳的意思。 “你是说，你想像松松那样独立，想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随波逐流。” 胡慧芳点头。 “对，就是这样说的。” “我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很渺小的人，也不一定能做成什么大事。” “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虽然打包快递这种工作永远都会有，但是我不能一辈子都做这种工作。” “我要为以后着想，或许是为了我自己，或许是为了小威，我应该努力向前走的。” 每次提到小威的时候，胡慧芳的笑容都温柔了起来。 “晴晴，我有一天可能会自己直播，像松松那样，但是我绝对不会拿小威当成噱头。”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你说是不是！” 胡慧芳眼睛红红的，这种情绪也感染了何雨晴。 “芳姐，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只要用心做，只要去努力，一定能成功。” 两个人挽着手向前走着，何雨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芳姐，刚才刘圆说的一句话让我心里打鼓。” “如果……” “我是说如果……你在松松那边不适应，或者说松松真的觉得你不合适，把你辞退了，你要怎么办” 胡慧芳很坦然。 “在我决定离开刘圆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如果松松觉得我不合适，只能是因为我没做好。” “那我也不会放弃，我会继续努力的。” “杭城像这样的电商园区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 “再说了，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如果更糟糕的话，大不了我继续做打包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