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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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味混杂着沙砾灌进鼻腔，颛孙镜渌猛然睁开眼时，正对着青铜短刀折射的寒光。刀面上映出张布满血污的陌生面孔，粗粝的皮肤皴裂如龟甲，唯有那双瞳孔里跳动的惊惶是属于他的。身后传来皮甲摩擦的窸窣声，他本能地矮身翻滚，三支羽箭擦着耳际钉入夯土墙，箭尾的白翎在朔风中簌簌发抖。 "祭品要逃！"操着古秦腔的嘶吼刺破晨雾。颛孙镜渌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无数记忆碎片如碎瓷片扎进意识——此刻他正附身在战国末年的边关戍卒身上，而城外三十里，匈奴大军正押着掳掠的妇孺准备血祭狼神。 青灰色的城墙在熹微晨光中蜿蜒如巨蟒，颛孙镜渌沿着马道疾奔，掌心蹭过垛口粗粝的条石。忽然瞥见东南角楼悬着的青铜铎，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里记载的星图骤然浮现。他刹住脚步，昨日黄昏荧惑守心的天象，与此刻城头飘摇的玄鸟旗形成诡异夹角——这场祭祀分明是人为的局。 "往哪儿跑"两名持戟甲士从瓮城拐角包抄而来。颛孙镜渌后颈沁出冷汗，余光扫过墙砖缝隙里滋生的地衣。他忽然想起《墨子备城门》中记载的暗闸机栝，抬脚猛踹第七块墙砖。轰隆闷响中，藏兵洞的翻板突然弹开，两个追兵猝不及防跌入三丈深的陷坑。 喘息未定时，号角声撕裂天际。城楼望台上，戴着青铜獠牙面具的萨满正在狂舞，九节骨杖上串着的颅骨相互碰撞。被缚的孩童哭声像钝刀划过耳膜，颛孙镜渌感觉附身的躯体在颤抖——这些孩子里有个梳双鬟的小女孩，正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胞妹。 "时辰已至！"萨满的吼声裹挟着某种迷幻的震颤。颛孙镜渌突然注意到骨杖末端系着的朱砂流苏，与《楚辞招魂》中描述的巫蛊法器如出一辙。当萨满将骨杖插入祭坛中央的青铜甗，他猛然醒悟——那根本不是祭祀，而是通过集体催眠激发士兵嗜血战意的邪术。 祭坛四周开始弥漫诡异的青烟，守军们的眼白逐渐充血。颛孙镜渌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指尖深深掐进城墙缝隙。这时他看见将军帐前的帛书，上面歪斜的篆字写着："神谕示下，以童男女饲狼神，可获刀枪不入之躯。" 朔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颛孙镜渌忽然笑了。他大步走向祭坛，用这具身体记忆里的军礼单膝跪地："末将昨夜梦得神启，真正的祭文当刻于龟甲。"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抓起祭祀用的朱砂，在龟甲上疾书《诗经秦风》的片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萨满的骨杖重重顿地："狂徒安敢亵渎......" "您腰间别的可是崤山玉珏"颛孙镜渌突然打断他，"《周礼》有载，祀神者当佩素玉以明心志。"当萨满下意识去捂腰间泛着血丝的玉饰时，颛孙镜渌猛然高喝："《吕氏春秋》记幽王三年，虢石父以人牲媚神，终致犬戎破镐京！" 躁动的人群突然静默。有个老兵颤抖着抚摸甲胄内层的葛布——那是临行前妻子缝进的《击壤歌》。渐渐地，此起彼伏的吟诵声在城头响起，像春冰乍裂的溪流，冲散了弥漫的青烟。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萨满面具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颛孙镜渌看见他耳后浮现出匈奴刺青。 混乱中不知谁先掷出了长矛。当青铜獠牙面具滚落尘埃，颛孙镜渌感觉意识开始抽离。天际传来滚雷般的闷响，却不是战鼓——黄沙像金色巨浪般漫过地平线，他最后看到的，是沙暴中若隐若现的量子纠缠态光斑，如同《易经》卦象在虚空流转。 实验室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颛孙镜渌从操作台撑起身子。防护服内衬浸满冷汗，掌纹间却沾着细碎的沙粒。培养舱里的量子场发生器正在过载报警，而监控屏幕上的波形图，赫然呈现出与沙暴漩涡相同的斐波那契螺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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