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雾凇清晨下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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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走。”已然消失的愤怒不知道是因为累了乏了还是失望。 久久维护不愿放手之人却因自己而选择放弃挣扎自愿留下。 眼睛中的质疑。他的无解。他猜不透身边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也不敢问。因为没身份。 所有的疑问到了嘴边成了陈述。 或者是着急慌了神，风折柳并没有意识到，在詹一禾的脸上从始至终未出现过伤心。 冯明江安冷静，看出少女心思。 “你有别的打算”他开口询问。 “嗯……” 抹去脸上的动容与关切，少女的视线从风折柳的身上开始偏移向冯明江安。 少年众人静默，短暂沉思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重新回到主路上，詹一禾道出其计划。 …… 此刻，入夜。 那个消失过一段时间的女人也再次回来众人身边。 怀里仍旧抱着那个神志不健全的男孩儿。 “替你们寻了几户人家，暂且落落脚。” “这般会不会太过叨扰。”沈安上前来应，“若是有茅草之处，我们应付一夜便好。” “诶，”女人回驳，“怎么说也是客人，就算你们和乔大侠不对付，我们这儿的待客之道也不能少。还是听我的，去这儿村民家住下吧。” 说着，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空余的手臂抬起，同众人一一指路。 只有江亭是个不怕死的。噗呲一笑，嘴里自顾自嘟囔着：“客人都没有，居然还讲究起来待客之道。” 女人没在意，接着同沈安说起来： “方才乔大侠的屋舍旁有户人家，其父亲出门去采药还未赶着归来，仅有孩童在家。家里空着张床铺子。再者便是张妈那儿比较宽敞了，有富裕的地方。” “不必多烦，孩童这家已是给您添麻烦了。”沈安识相，不再劳烦女人往下说，主动认下同伙伴一起打地铺便能过夜。 “嗯。”女人点头，没有再争论的必要。 她的态度恢复到往常的平淡无奇，没关心少年人的决策，听到答案后点头罢了随即转身离开。 夜中，众人游荡在村落。 少年所站立之处，正是方才焰火正烈的篝火晚宴的位置。 只是当天彻底黑下来，百姓该歇息，此处便仅留下了黑烟与烟灰尘。 少年几人眼看着没有被烧尽的地上杂质，江亭不解少女提议。 “所以方才你为何愿意留下，又在乔大侠面前将我们也一同留住” “我想，你已经有了计划一个周全到能全身而退又不必同这村子人发生正面冲突的办法”冯明江安说。 “有，但也不算完全周密。”詹一禾并无底气，看着地上的烟灰陷入沉思。她语气中的不确信来自于那个将自己强硬留下的男人，“如若他并不愚笨，如果他还剩下一丝的情谊和分辨是非感情的念头，我想我们能够逃脱。若是他没有，我只好留下。” “你赌他的人性”冯明江安惊愕的看向少女，“你应该知道，如果想要放你走，咱们现在都不该在这儿耽误时间。” “嗯，很悬。“詹一禾自知男人绝情，“可不想你们为我与这儿结下梁子。起冲突的话没必要保我，我可以留下来。” “若你不想，我带你离开。” “硬的来吗”詹一禾明知故问道，“和乔大侠交手不值得。” “值……”风折柳想着回答。 在其说出口回答之前，女孩儿将之打断。 “我有办法离开，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本是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而失落。 “我需要你”的话语再次吊起了少年的心。 四周黑透彻的场景，已经没有村民再外出。 除了那女人口中所提及的孩童，旁余人家大门紧闭。 众人还未前往，只是留在原地。 月色之下，究竟谁有比谁更爱 “走吧，不早了。” 当所有的一切说得明白，冯明认可的点头，催促众人早些歇息，为明日而准备。 众人皆走向冯明。 唯独詹一禾止步不前。 “今日我没法儿和你们一起，我得留下来去乔大侠那儿。” “那不安全。”风折柳停留，不许詹一禾的提议。 “没什么不安全的，他看你的眼神从未看过我。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他对我仅仅是仿若看见了从前的妹妹，别无他情。” “嗯……”风折柳没再多争辩。 众人离开此地。 ［夜的凉风吹又离开］ 没人在意这场风的来临或是告别。 他们在意彼此。 当门被人从门外推开，院子中的男人等待已久。 “回来了……”男人的话说的小声。似乎没有打算被谁彻底听见。 奈何来者并非只身一人。 “打搅。” 将庭院大门从外面推开的，不是男人所期待之人。 大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外的少年止步不前。 男人眼中有些迟疑与愤怒。 少年人与之面面相觑。没有一人主动往前，更没人试图打破这僵持的场面。 才打算上前来的少女从少年的肩膀头儿冒出脑袋来。 “前辈，是我。这位是我的朋友……” “我当然知道。”乔森林感到疑惑。不明白詹一禾为何要在此刻同自己介绍眼前这位已然交过手的家伙。 对于这般尴尬的场面，三人皆觉得微妙难耐。 “我的意思是，可否让他也留下来”詹一禾试探的发问。 “不可！”男人毫不犹豫的否决。 三人的对峙。 奈何爱会让人妥协。 ［清晨雾凇，初日朦胧］ 山上的天似乎亮的更早些。 第二日清晨—— 乔森林在院中起舞偏偏。不似练剑，正是闻鸡起舞。 鸡声从何处来 “隔壁孩童家养的，估摸着冯明他们也差不多都让它吵醒了。”詹一禾叉着腰，手里攥着个呲毛的牙刷，站在木桶边儿上忙碌这洗漱。 在其身边早就拾到板正的少年公子背手身后，静静等待。 听着少女开口，他微微侧头，将原先落在于狭小的屋院中男人身上的目光挪移向身边之人。 没有顺着詹一禾的话往下说，他只是放低得声音怕惊扰他人，仅仅只同少女与一人讲话： “昨夜睡的好吗” “嗯，”詹一禾的视线倒没有看向身边望着自己的少年，是余光也能够清晰的得知身边人在意自己。可她仍旧目视前面，只看着乔森林的舞姿，故作随性的开口说道，“他待他妹妹很好，那张帘子后面的小床和勉强能算作一间的房子一看便是常年不断的清扫着。否则也不会这么舒适整洁。” “他把你当做他的妹妹。” “是呀，否则他干嘛费尽心思只为了把我留下嘞。”詹一禾点头认下这个人尽皆知的处境，可是不解，眉头微微皱起，“你见过，或是听说过她的长相吗” 嘴上悬着的水渍没来得及擦掉，她嘴巴里吊着牙刷，在此刻转头看向风折柳。问着： “我究竟哪一点像小乔姑娘了难道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性格更是天差地别，也会被误会错认吗” “这倒是。”风折柳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詹一禾放大的眼眸以为少年清楚： “所以你真的见过或者知道些那女孩儿的长相” “未曾，”风折柳摇了摇头，回答说道，“只是觉得你说的在理。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不会被错认。” “嗯。”詹一禾不再试图追问，转而顺着少年的话往下说，“除非有另一种可能。” 深沉见，嘴角的水渍在逐渐上升的太阳照耀下开始显得有些滑稽，詹一禾却不理。她的目光逐渐转移向头顶太阳。 在她身边，风折柳始终静静的稍微低着头的望着她的侧颜。 “他的执念深，她对他而言很重要吧。”少年的话顺溜的说出口，像是毫不在意的。他的语气阴沉而冷漠，惹的人惊愕。 还未到达天际的目光被身边人所吸引。詹一禾略带着疑惑又有些震惊的转回头来。 她惊愕于： “这当然重要！那是他的亲人啊……” 不过，当目光真正降落在少年的双眼时候，那凌厉而冷淡的目光瞬间打醒了她。 眼前这人，没有亲人。 “抱歉……”原先疑惑而吃惊的态度瞬间收敛，她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举措而带给眼前人的冒犯。 “无妨。” 一直未离开身旁人双眼的视线开始有些躲藏，他在抑制自己的尴尬更或是紧张。 第一缕对视中途间戛然而止。 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可逃开的神色无处可躲。 这被詹一禾尽收眼底。 眼前人身世，是坦诚相待的伙伴所以大概清晰。 詹一禾没办法安慰。 从何开口从何处开始安慰? 开口不论什么话都是多余，未曾涉猎过的经历，没有感同身受的方式。 这一次换詹一禾盯着风折柳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而少年，定然察觉。 “走吗，去寻寻冯明他们。“他开口，看穿了女孩儿为何沉默，主动打破这一场尴尬。 “嗯。”詹一禾愣了一下，接着出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往旁边一扭头，她“忒”的一声吐出嘴里叼着的木棍牙刷。 那牙刷正巧落在旁边的木桶中。 弯腰俯下身子，女孩儿端上已然被沾染了脏污的水桶，将其中水连同那一只木棍一同泼掉。 “走吧，我准备好了。”詹一禾放下木桶，眼睛眯起来仰头看向少年。 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候像只温顺的小兔，但要比兔子的眼睛更加有神些。它只盯着一个地方，然后瞳眸里闪着光。 看见女孩儿转向自己的面孔，这突然而来的再一次对视，他不自觉的抬起手臂。手指关节放松的弯曲，可向上抬起时候的举动显得有些僵硬。 詹一禾看在眼里，第一反应是要躲开的。 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停下。风折柳不明白少女的谨慎与刻意同自己保持的距离是为何。 将手缩回，视线也开始下坠。看着眼前人的嘴角还残留的水渍，说着： “嘴巴没擦。” 话罢，从胸口中掏出来一块儿白色布帕子。 被叠得板正，洗的干净。 詹一禾抬起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然后顺着眼前人所递来之物抬起手去接。 当女孩儿快要拿住时候，风折柳收回手。 清晨的光也晃眼，她有些懵懂的抬起头看向背对着阳光站立的少年。 “不是给我的吗……” “嗯。”他回答着，重新抬起的手臂，没顾及少女仍旧想要往后躲开的意图，直接将四方形状被叠的工整的素白色帕子贴近女孩儿脸颊。 再后退未免太明显，詹一禾只好往后缩身子，以识躲开少年即将而来的接触。 看穿她接下来的意图，于是伸出的双手往她的后脑勺接，接住她的后撤，用手掌阻拦了女孩儿的躲避。 张开的左边臂膀。女孩儿的身体几乎陷在他的怀中。 散乱的头发被一根束带随意的缠绕起来。詹一禾站在未关上的门外，站在少年对面慌乱不堪。 一阵风来。 耳边有发丝被吹动然后揉乱。脑袋后的发丝没有任何影响，它们被风折柳的手心压得紧。 “为何躲着我”那个脸上冷漠的少年直白发问。 “因为……”詹一禾几乎羞红的脸，双拳之距离，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没话好说，原因说过无数次。 只是看少年是否相信。 “我会离开，不想太多纠缠。”答案之所以说的笼统，无非是因为不知少年是否会选择相信。 “可现在，你还在。” “你终于信我说的话了吗” “我一直相信。”风折柳俯下头，双眼盯着女孩儿的鼻尖，“可我不想要你离开。” 太阳仍旧能刺痛双眼，詹一禾看不清楚少年。但少年可以清楚的看见女孩儿翻红的脸。 “可我不想你离开”的字眼如同长针般扎在心里。 不算告白，是朦胧之间伙伴的惺惺相惜更是你我明知故问的结局和毫无用处的挽留。 “命不由你，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 “条件呢。”他抬起手来，握着的手扒攥在手心里。他伸出来手，用赤裸的手指抹去她嘴角已经干透的水渍留痕。 “什么……”瞬间愣住。 原先做好的准备破去，她从始至终没想过眼前人伸出的手，手中握着的那手帕压根儿没打算用。 像是被拒绝后的反抗，风折柳的手指用了些力气。它在少女嘴角故意的停留。 紧张到呼吸静止，周围空气似乎也凝结般安静。詹一禾微微半张开的嘴巴突然有些僵硬。 “你说什么……条件” “留下来的条件。”风折柳的视线开始上扬，从她的鼻尖最后落到她的双眼。他态度坚决，甚至有些强硬。他没有收回略显得冒犯的手臂，他的手心一直停在女孩儿的脑袋后面，“既然你口中那不可思议的世界存在，你会来又总说着也会回去。你来时有条件，那又如何能够留下来” 詹一禾的神情彻底懵住。 她总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的解释：若是风折柳从此不再战斗，彼此之间所有的故事便会就此暂停。 “我……不知道……” “没有吗必须会离开”风折柳见的她脸上的犹豫心虚，总归不信。但没有追究深问，所以转了话术，“会何时离开在我成为新的君主之后。” 自问自答，他记得曾经少女所说。 答案早就存在。 “嗯……”詹一禾不想忧伤，所以保持着欲拒还迎的答法儿，没有断言，“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但总归不会一直留下来。再者……我不愿永远留下来。” “为何不愿”少年有些着急，“不值得吗” “没，”詹一禾摇摇头，“那个世界有我同样珍视的人，他们于我而言很重要，就像……” 说着，她退后，挣脱开来自少年的束缚。 她回答说到： “乔大侠会怀念他死去的妹妹，江前辈会不顾在钦符城的身份只身去闻取城寻我们，借着助你的名号看看江亭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 她没有说出口的“亲情”是因为眼前的少年从未拥有。 可句句不离，是因为想同其解释。 “这是我的原因，我想他们，所以会离开你。”詹一禾面露出微笑，然后眼睛的光更是明亮，“不是因为你不好，是因为我总要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过原本是我的生活。” “可你为何又要出现……” 少年的话没有讲完。 院中那个多余的男人故意踩踏出的脚步声袭来。 从院子东头到西头，北头到南头也就几步的距离，男人是故意的提醒。 想要打断二人的交谈与自成氛围的领域，他不断靠近，试图提醒，打破这仅仅属于二人的“结界”。 风折柳停下，不会再往下询问。 气氛低沉。 乔森林对二人所交谈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有意无意提及： “门外有人等你们。” 说着，让出二人能够看向院子之外的地方视线，背手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仅有江亭不知轻重的嬉皮笑脸在门外高抬着手臂招呼二人快快出门来。 冯明与沈安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隐藏在院子门外。二人一左一右的，皆被篱笆与围栏挡住了半个身子。 “他真是……”冯明绕着江亭的身子从后面看向少年身子另一侧的姑娘。 “不知死活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沈安抱手胸前，很是赞同，跟着冯明江安的话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嗯……这气氛，看上去折柳他有些生气了。”冯明同样点着头，又从身后不断的往江亭另一侧的姑娘身边靠。 避开江亭的话，即使明知他听得见： “风公子是在压着情绪，他不愿让一禾看见失落的样子。” “可小贵人也不是傻瓜。”等到真正站在姑娘正身边的时候，冯明的声音彻底忘记伪装。直接说着，“他的失落早就暴露无遗，无处可躲。告别的话留给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况且一切也不是定局，我们总会面对告别，连同你我也会告别。干嘛寒暄，干嘛纠结” 这话似在躲避，但丝毫没有的伪装又像是故意说给院子中，屋门前的二人。 “方才你问的答案是吗。”清楚周围的全部，可她偏要回答。 这答案。 [似……]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不知魂已断，空有梦……] [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少年鲜衣怒马并肩走过又看得花火。是少年人的歌，不再隐晦，高歌着此刻的你和我。 分明低声些，却震耳欲聋的。 想要直白的说出口，即使知道躲不了，可又不想轻易的被旁人听到。 所以她往前，尽力的踮起脚尖。 毫不避讳的亲昵是许久过度保持距离之后的走马灯。 她扬起脑袋。 他悄悄俯下的身子是故意但不明显的想要迎接。 爱意贯穿躯体耳朵贴近心脏。世界突然静音只剩下我怀里的你。 是风折柳微微抬起但又僵住止在空气中的双臂，静静感受女孩儿靠近自己。 呼吸暂停。 他所纠结的不过是：不明白，明明都是要分开，为什么还要遇见呢。 靠近之后不再抬头看着少年眼睛。她回答的声音也没有太多情绪： “或许你知道这世人有一句言论：宇宙会抹去我们所有痕迹，地球的寿命是46亿岁，人类的文明只有几千年。若是按照大数据的活，你我大概只会存在三万天。” “那遇见呢” “遇见是难得。” 为什么还要遇见，为什么存在，为什么有结局。 她没有再说，只是在话罢之后立刻往后弹出去，又一次保持那没太有必要的距离感。 那剩下的，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