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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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场上，主动与被动间分寸的拿捏，堪称一门高深的艺术，尤其当你有所求于人时，更是如此。田毅在这方面，虽说还没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他以前常常给花都陶瓷各个门店介绍客户，从中赚取差价，一来二去，和花都陶瓷门店的销售店长、业务员们都混得烂熟，就差称兄道弟了。 田毅像往常一样，悠哉悠哉地晃进了512建材市场门口最显眼的花都陶瓷销售门店。一进店，他就大剌剌地找了个空位坐下，那架势，仿佛在自己家客厅一般随意。 “哟，小田啊，你自个儿倒茶哈，我这边忙着给客户算价，忙完就招呼你。”刚一落座，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瞧见是田毅，便熟稔地打了声招呼，而后又埋首继续为面前的一男一女核算地砖价格，手中的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响。 田毅也不见外，大大咧咧地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蹲下身子，轻轻打开下面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纸杯，接了满满一杯白开水。他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翘起二郎腿，神色惬意地喝了起来，眼睛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店里进进出出的顾客。 2002年，智能手机还没问世，人们也还没被手机“绑架”，甚至不是每个人都有手机，看手机还没成为人们的日常习惯，反倒是座机电话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田毅和那位廖公子廖威，是朋友兼合作伙伴，关系非常不错。店里那些一心想讨好廖威的业务员，眼尖地瞧见田毅来了，立马跟嗅到腥味的猫似的，悄悄跑去拨通电话通风报信。 没过多久，一个微微发胖的小伙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店来。他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却难掩眼中的那股精神劲儿，活像一只时刻准备觅食的小兽。 “你这小子，不是去参加前女友婚礼了吗怎么着，下午没去跟前女友再续前缘，来一场浪漫的婚纱秀这么早就跑这儿来发呆啦”廖公子一进门，就扯着嗓子打趣道。 “去你的，少在那儿瞎咧咧。叫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动作片，还真以为生活里到处都有角色扮演呢”田毅笑骂着回应，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宣传册，作势要扔过去。 要知道，在2002年，信息传播的速度可比蜗牛爬快不了多少，很多新鲜事物的普及程度相当有限，像婚纱秀这类动作艺术活动，田毅还真就只在做梦时见过，现实里连个影子都没瞅着过。 “得嘞，算啦，今儿个也算是你彻底告别过去、分手快乐的日子，我就先恭喜恭喜你了哈。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去热舞蹦迪，顺便给你拉几个模特儿泄泄火”廖威笑嘻嘻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纨绔子弟。 “晚上的事儿晚上再说吧，我这会儿正琢磨着一个项目呢。”田毅收起笑容，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项目你这家伙消息一直灵通，快说来听听。”别看田毅此前生意做得不咋地，炒股也亏得底儿掉，但在过去这四年里，但凡和他有过生意往来的人，都对他高看一眼。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业务方向的选择上，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每次都能精准地选中那些潜力无限的发展方向。虽说他的实际操盘能力有待商榷，但在业务眼光这一块儿，那可是让人不得不服。 “呵呵，我这会儿在研究中国的电子商务平台，就是b2c和c2c模式。”田毅放下茶杯，目光紧紧盯着廖公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当当网那种”廖公子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茫，显然对这个领域了解并不多。 “也不完全是。当当网、卓越网这些虽说也在做电子商务，可它们主要经营的是20多万种中文图书、上万种音像制品以及众多的游戏、软件、上网卡之类的商品。这种模式呢，并不需要特别强大的供应链体系，而且也没有为小微企业或者个体店铺提供全面入驻平台的机会。而我所考虑的，是要将衣食住行等各类产品全都搬到线上，打造一个真正能够帮助个人实现电子商务交易的平台，而不是单纯地模仿美国的b2c和c2c模式。”田毅微微向前倾身，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与自信，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项目未来的宏伟蓝图。 廖公子微微发胖的脸蛋微微一抽，显然被田毅描绘的这幅蓝图给震住了。对于他们这种土豪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儿而言，这些专业领域的玩意儿，简直就是天书。他们家本就是靠着敢打敢拼快速起家，文化程度不算高，不过他们这类暴发户倒是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热衷于投资，都没少被沿海地区的人忽悠，就拿直销和一些看似高大上的电影投资来说，他们往往都是听着那些天花乱坠的吹嘘，便头脑一热地投钱进去，根本不管自己到底懂不懂。 “听起来好像是挺不错的哈，那具体该怎么搞呢难道我们要从零基础开始搭建平台吗”廖公子挠了挠头，一脸好奇地问道。 “呵呵，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现在正值互联网寒冬，很多成熟的平台都在四处寻求融资，这恰恰是我们投资的绝佳时机。来，我给你介绍一家，杭州有个叫阿里巴巴的电子商务平台，他们公司差不多有500多号人了。目前的盈利主要是靠中国供应商服务来收取会员费，虽说公司规模不算特别大，但他们的供应链渠道相当强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考察考察”田毅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关于阿里巴巴的信息，他随意地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杭州这也太远了吧。”廖公子一听要去杭州，不禁皱起了眉头。2002年的交通不算发达，对于这些习惯了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公子哥儿们来说，去一趟杭州确实算得上是一次远行。 “嘿，你可别小瞧了这趟行程。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且你也知道，拍《鸦片战争》的那个浙江金华市的横店，那可是美女如云啊。”田毅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肘轻轻撞击廖威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诱惑。 “啪！”廖公子猛地一拍大腿：“对哦，影视行业可是个赚钱的大行当啊，说不定我们这次去还能顺便考察考察影视投资呢。”他那兴奋劲儿，也不知道是想去投资还是想去看美女。 “就是三，到时候你把你刚提的那辆宝马e46 m3敞篷版往横店那么一停，说不定还能吸引几个小明星的注意，到时候我们可就有机会跟明星们套套近乎了。”田毅压了低音量。 “嗯……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廖公子微微点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些美好的画面。“对了，按照你的专业眼光来看，阿里巴巴现在市值大概是多少呢”廖公子回过神来，突然问道。 “如今正值互联网寒冬，阿里巴巴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不过就在今年2月，日本的亚洲投资公司给他们投了500万美金，差不多相当于4000多万人民币呢。（2002年人民币兑换美元的汇率是8.27比1）”田毅拿起桌上的笔，在本子上简单地算了算，而后抬起头来，看着廖公子说道。 “这么说，要是我们投资阿里巴巴，怎么着也得准备个4000 - 5000万才行啊。我说老田，你可得好好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不然我老爸那关可不好过。你也知道，咱们的那家投资公司现在都快成空壳了。”廖威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郁闷。 “你老爸之前不是听了我的建议，买了几块地给你吗你看看，就拿锦江区莲花村那块40多亩的地来说，现在地价都涨到200万一亩了。你要是把这块地拿去抵押，怎么也能贷出个5000万来吧。反正你现在也懒得管这陶瓷公司的事儿，以后最多也就拿点家族股份。依我看，你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地利用起来，搏一把大的。说不定等这个项目成了，你以后就不用靠着这些地醉生梦死一辈子了。”田毅站起身来，拍了拍廖威的肩膀。 “我靠，这几块地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现在这副样子，我老爸本来就对我有点失望。要是把地抵押了，万一赔了，我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廖公子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 “你瞧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儿朝气都没有。你老爸不就是觉得你没什么上进心吗现在正是我们证明自己的好机会啊。我都把我那两套青羊区的房子拿去抵押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怕过我每次选项目，哪次看走眼了就算是炒股，虽说过程有点曲折，但前期不也都是赚了再亏吗我这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你就拿出三分之一的身价陪我赌一把，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田毅说得慷慨激昂，脸上洋溢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紧紧盯着廖公子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认同。 廖公子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一拍大腿：“好，那就听你的，拼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