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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虽依旧是朱柱缠金、宫灯高悬的盛大模样，但细看之下，在丹陛两侧的铜鹤旁，多了两排半人高的紫檀木架，架上陈列着各式竹编、藤制的储物筐，筐身用红漆写着“农耕”“桑蚕”“开渠”“治河”“海运”等字样。 这是户部特意陈设的，为了彰显朝廷对农桑水利、民生要务的重视，以及近年来在劝农兴修、拓展开海等实务上取得的实绩。 筐中所盛的新粮、棉絮、河沙、海盐等物，皆是各地民生兴旺的见证，既向百官传递“国之本在民”的治理理念，也以实物向圣上呈递一份“藏富于民”的生辰贺礼。 钟鼓齐鸣后，萧浔在御座坐下，目光扫过这些紫檀木架，唇角含笑，微微颔首，显然对户部的安排十分满意。 礼部尚书方渊宣读的贺表与去年并无二致，但献礼环节却添了几分不同。 首位献礼的仍是蜀王，他献上的是一幅《河工治水图》。 画卷长三丈，用工笔细描出澄河沿岸百姓与河工共同筑堤的场景，卷尾题着“臣弟访河工三月，见百姓之力可撼山河，愿陛下常念民力如砥”。 萧浔展开画卷，指尖抚过画中百姓黝黑的面庞，朗声道：“蜀王去年赠朕飞龙，今年赠朕民心，这份礼，比金玉更重。” 韩王的献礼更显朴素，一只竹编的储物箱，内装四郡灾民亲手缝制的棉袜、编织的草席，附了名册：“灾民无以为报，唯以手艺敬陛下。” 萧浔拿起一双棉袜，对韩王道：“四郡百姓安好，便是最好的寿礼。” 随后的大臣献礼中，奇珍异宝少了，多了些民生之物，毕竟海船回京后，萧浔私库的珍宝都堆满了。 午时的文华殿，宴席菜肴，当中摆着余少云说的那道“四海升平”大菜。 用熊掌、鱼唇、驼峰等珍品码成江山社稷图的模样，四周还用翡翠雕的山峦、白玉琢的河流做衬，气派非凡。 舞乐环节，宫乐司没有编排华丽的《万寿无疆舞》，而是奏起了民间小调《丰年歌》。舞者身着粗布衣裳，模仿农夫插秧、织女纺纱的动作，虽不优雅，却透着勃勃生机。 前朝的安排，萧浔是十分满意的。 而晚上的宴会，是家宴，萧浔要与后宫的嫔妃们共度。 长春宫清极院内，谢知意在谷雨和霜降的伺候下，换上了蜜合色交领上襦和珊瑚粉马面裙。 头发挽上轻便单环垂髻，鬓边余发松松垂落几缕，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拂过颈侧，添了几分灵动，既不显得繁复，又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绝色。 谢知意也没戴那太重的首饰，除了那支赤金嵌鸽血红宝花瓣簪，就戴了一枝三翅凤首流苏簪，鎏金镶珊瑚缠枝纹钗、珍珠梅花步摇，以及一对錾花银质耳坠。 这几件首饰都轻巧精致，与她那倾国容颜相映，衬得她眉眼间更添几分明艳照人。 她本是绝色，纵是妆容稍显素净，也没戴满头珠钗，可孕期的她，仍美得惊心动魄，让坐在龙椅上的萧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方允娴后面的她。 “免礼，赐座。”萧浔朗声道。 众嫔妃谢恩，依位份落座。 余少云虽还在闭门静养期，但今天情况特殊，倒是出席了，只是纵然穿着一袭华丽的明黄凤袍，她神色依旧是落寞的。 “娘娘，该献寿礼了。”吟芳轻轻推掇着余少云。 余少云打起精神，起身出列道：“陛下，妾身命人寻得一方‘苍龙教子’纹灵璧玉砚，此砚采自深谷老坑，经巧匠耗时三年雕琢而成，石质细腻温润，发墨如油。龙为君，子为嗣，愿陛下执此砚批阅奏章时，常念家国传承，更盼我朝子嗣绵延，代代昌盛。” 漆盒打开，砚台之上苍龙鳞爪分明，幼龙依偎其侧，雕工精湛，砚池边缘还留有淡淡的墨痕，显然是经人悉心养护过的珍品。 “皇后有心了。”萧浔看她的目光，满是深意。 众人都瞧出这方砚台的寓意不一般，“苍龙教子”既凸显着皇权传承，又暗含对皇室子嗣的期盼。 近来因小豪子一事，后宫里不少流言都说皇后对谢知意腹中胎儿心存芥蒂，才会行那构陷之事。 可此刻她献上这方盼着“子嗣绵延”的砚台，分明是在无声地辩解，若她真要对付谢知意的孩子，又怎会在寿礼里寄寓这般心愿 余少云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她知道，这是她眼下能做的，最体面的撇清。 至于大家信不信，她已无力深究，只盼着陛下能顾念几分夫妻情意，不要再计较。 “陛下，妾身偶得一套秘色瓷茶具，共一壶六盏，釉色如千峰翠色，晶莹剔透。愿陛下闲暇之时，能与妾身共品香茗，享受片刻清闲，也愿这茶具能为陛下带来舒心与惬意。”方允娴出列献礼。 宫女将漆匣打开，一套青瓷茶具映入众人眼帘。壶盏造型雅致，釉色温润如玉，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釉面光滑细腻得似上好的凝脂，引得席间嫔妃们纷纷投来惊叹的目光，低声称赞不已。 萧浔看着那套茶具，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他这位表妹，自小性子就急躁跳脱，里有半分娴静模样别说品茗了，怕是连茶叶的品类都分不清。 此刻听她说出“共品香茗”的话来，倒像是硬生生从哪本话本里学来的套词，实在有些滑稽。 但萧浔也没拆穿她，笑道：“这秘色瓷茶具倒是难得的珍品，难为你有心了。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改日得闲，便用茶具，泡泡香茗，品一品。” 方允娴乐滋滋地退下了，轮到沈落霞献礼。 沈落霞的寿礼，没有出奇之处，是一对寿瓶。 两瓶大小如一，瓶身线条圆润流畅，通体呈淡雅的天青色，瓶身上分别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出“松鹤延年”“福禄双全”的纹样，仙鹤姿态轻盈，松树苍劲挺拔，蝙蝠与葫芦的图案灵动精巧，纹饰精致却不张扬。 “陛下，妾身见其釉色温润，纹饰寓意吉祥，便想着献给陛下。愿陛下如这对寿瓶所寓，福寿绵长，岁岁安康。”沈落霞微微屈膝，语气温婉地道。 “这对寿瓶雅致的很，甚好。”萧浔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