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 不如不遇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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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陪你一起笑，但可以陪你一起哭。
耳畔传来悠长的礼乐奏鸣声，沉重的钟声缭绕不绝，议政殿里的盛景令聿千骥心烦意乱，独自站在城楼上，望着进进出出的人群，他惘然一笑。
正如之前他离开时，她站在城楼上凝望着他离去一样，目光恍然仿佛一湾春水荡起无数的涟漪。
天空突然飘起细密的雨丝，浸湿聿千骥的墨色长发和绣着银丝盘龙纹的玄色长衫，朦胧烟雨迷离了他的视线，一双眼睛似乎深山的溪涧幽静冷清，露出丝丝怅然，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心中那残存的希望又消减了几分。
“怎么是你你不在你们皇后娘娘身边来这里做什么”聿千骥淡淡的问。
朝歌撑着一把青竹伞，伞面低低垂下遮住她含悲的苍白脸颊，缓缓抬起头，轻轻将青竹伞撑在聿千骥头顶，笑着说:“娘娘她陪着皇上呢。奴婢特来给王上送伞。”
聿千骥苦笑道:“是啊，她自然应该陪在长律身边，长律才是她的夫君，孤王只是个局外人。”
朝歌的声音突然变得笃定，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热切，握住聿千骥的手，颤声道:“王上无法成为名花之主，为何不去看看周围的景色，也许会是另一片旖旎风光。”
“纵使天下繁花娇艳，我独爱她一缕清香，其他人再好终究是外人，她再不好却是唯一住进我心里的人，剜不去、忘不了、舍不得。我不奢求做那赏花之人，只要能做护花惜花之人就足够了。”
聿千骥眼中似乎蒙上一层迷离的烟雨，抬头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眉间倥偬如雪纷纷落下湮没了他一生的欢欣，唇畔的笑容清扬皎皎，他像是独自屹立在天地间的一座雪山终年寂寞。
手被缓缓推开，朝歌沉默许久，精致的眉目凝聚着的喜乐哀怨一瞬间化作苍老的寂寥萧瑟，细雨停歇，风中带着潮湿的水雾，扑打在脸颊上竟是一片冰凉，咸涩的液滴顺着脸廓滑落打在城墙暗绿的青苔，她的哽咽像是胡琴哀凉的呜咽，缓缓道:“王上可知，奴婢曾于最当好的年华遇见一位公子，从此便将他放于心头，日日思念夜夜期盼，就如王上一般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我能做为他做的少得可怜，他离我近的时候，我藏在角落默默注视他；他离我远的时候，我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我用了八年这样缄默的爱恋着他，奴婢遇见他时才十六岁，王上可知一个女子有多少个八年能用来执着于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爱人”
“孤王说过自己是世间最无情之人。”聿千骥冷然道:“在孤王选中你进入凤翎卫的那一天，孤王就告诉过你，你的命你的情感都不再属于你，你能做的只有忠诚。”
青竹伞自手中滑落，朝歌无力的垂下手臂，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笑容凄艳，缓缓道:“王上是世间最深情之人，可是你的深情全都给了娘娘一个人，你无情只是因为你的眼中心中根本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了。”
她不信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凝望他的目光，他只是选择了漠视，因为她根本不值得留意，他连一句拒绝都懒得施舍于她。
聿千骥按着城墙，转身背对着朝歌，掌心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长袖在悠长的风中猎猎飞舞。
朝歌突然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聿千骥飞舞的衣袖似有似无扑打着她的脸颊，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捉住他的衣袖，那随风飘荡的衣袖却几次擦过她的掌心，所有坚持似高楼大厦一瞬间倾塌，残留的泪水被风吹干，她缓缓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王上，朝歌和你一起活在回忆中，这样我们都会快乐，从此天涯两端，各守相思。”
她要回去了，回到她初次遇见他的皇宫，终此一生独享只属于她的天长地久。
“天涯两端，各守相思。”身后凄楚的女声渐渐模糊，聿千骥似是自言自语地不断低喃这句话，沉默许久，突然一笑道:“天涯两端，各守相思，至此白头，原来深情之人最是寡幸，原来我也只是一个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情感伤害他人的负心人。”
他站在城楼之上许久，眼角的一滴泪仿佛凝结成冰迟迟不肯坠落。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做到了倾心相爱，却没做到与她携手同行。
清风无痕，日色微凉，青鸟缓缓走上城楼，望着聿千骥萧瑟的背影，余光瞥到地上那把青竹伞，叹了一口气说:“千骥，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的。”
聿千骥转身，静静微笑，竭力保持平时的样子，声音却有些发涩，温和的说:“什么机会是忘了你，还是放弃爱你”
“你至少要娶个妻子，与她生儿育女，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青鸟咬唇道，不去看聿千骥那双柔情脉脉的眼睛。
聿千骥静静的说:“即便你心之所爱非我，但我对你情有独钟，此情永生不渝，此爱永世不灭，我不能成为你爱的人陪你一生一世，但我愿意守护你直到我的生命终结。你可以劝我找一个人携手漫漫余生，但我可以选择拒绝，你无法阻止我爱你想你。”
青鸟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城下的行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轻轻一笑道:“我对阿允是铭心刻骨的至死不渝，对林逸是时移世易的悔不当初，对夜湛然是无可奈何的由恨生怜，唯独对你是天涯知己的愧疚尊重，你对我的好是无条件不求任何回报的给予，当时你离开的时候，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目送你消失在我的视线，我舍不得你这个挚友，可是我知道即使我们分隔天涯，我们的心也是连在一起的。千骥，我有权利选择不爱你，但我不能干涉你爱我的自由。事已至此我只能说一句抱歉。”
“霂儿，如果有来生你会选择我吗”
青鸟低声道:“不会，我的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许给了萧长律一个人。”
“霂儿让我抱抱你吧。”
聿千骥张开双臂想要抱她。
青鸟静静望着他云风飘逸的眼睛，含泪笑着点头。
他的怀抱轻柔细腻不似阿允那般炽热醉人，就像是一阵风环绕着她抚平那些她深藏的哀愁，他的怀抱让人不舍离开。
“千骥，你要好好的。”
聿千骥无声落泪，轻抵着她的乌发，笑着说:“你也是。”
他不会再惧怕失去她了，他会永远把她放在心头，她会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他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陪着他，想她的时候，只要睁开眼看看周围，心就不会痛了。
她离开的那天是个无风无雨阳光明媚的晴天，聿千骥站在城楼看着他的此生挚爱渐行渐远，哭的像个孩子。
回到狄柔后，每到阳光明媚的日子就会站在狄柔王城的城楼上望着远方，希望有一天她能来到这里。
三年后，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眼眶忍不住发酸，原来上天还是听到了他的祈愿的。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很明显是有孕了，一路赶来，她睡得很沉就连他为她诊脉时都在沉睡。
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还好她和孩子都没事。
庭院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格外显眼，聿千骥低头望着酷似萧长律和她的萧无忧，轻轻笑了。
萧无忧直接无视聿千骥的存在，进了屋内。
萧长律说:“看来我儿子不喜欢你。”
聿千骥担心的说:“你怎么让她又怀孕了你没有服药吗”
“她非说要再生个女儿，你也知道她想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萧长律叹息:“所幸她和孩子都没什么大事，我出于谨慎考虑特意来找你帮忙。”
聿千骥轻轻一笑道:“是啊，我看她人都胖了一圈，精神也不错，放心吧，她会平安生下孩子的。”
“可是她还能陪我们多久你说的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就是因为时间宝贵，我们才要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千骥，你对霂儿的情意，我自愧不如，萧长律输得心服口服。”
聿千骥笑的洋洋得意:“情敌认输，心情甚好。”
五个月后，聿千骥看着青鸟怀中与她眉眼相似的小女婴，笑意熏然。
“千骥，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浮生清欢，一世无忧，便叫清欢吧。”
她笑的明媚如春花，他竟是痴了。
又过了三个月，他和萧长律勾肩搭背的站在青鸟面前，看着她一脸的惊悚，觉得可爱。
“你们是脑子断弦了吗是想把你们自己喂成肥猪然后杀了吃吗”青鸟盯着身宽体胖的萧长律和聿千骥咬牙道。
聿千骥一脸的诚恳:“你不是说自己生个孩子胖了不少，总嚷着减肥嘛，现在我和长律比你还胖，这样你就显得苗条纤细了，这样你就不用每天运动累的半死看着烤鸡流口水了。”
青鸟直接把他们丢出门，指着他们的鼻尖骂道:“给你们一个月去减肥，不成功提头来见。”
门哄的一声阖上，萧长律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吃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他反击:“你当时不是也很赞成吗”
本想大战三百回合，奈何身形不便，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去减肥。
一个月后，他们三人恢复原本身形相聚的那一夜月色倾城，微风习习，恰如多年前无涯阁他凝视她睡颜的那个夜晚。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若教眼底无离恨，明镜菩提泯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