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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省南部的十几个沿海小村落，在1984年设立成了花池区，90年代初一跃成为国家级开发区。
概因矿产丰富，地理位置优越。
西南方是渤海湾，东部和北部是山脉逶迤绵延的大龙山。花池区像一颗明珠一般，被二者圈在怀中。
几十年前，当地十几户人家和闯关东而来的外来人口依山建起了东庙村。
虽然大部分人家都住在平坦开阔可耕种的山脚下，但依旧有少数人家把房子建在了半山腰。
张明月家里就是如此。
赵咏薇习惯了每天早起跑步。有一天，她跑完准备回家时，看到前面一个年轻妇人手扶后腰慢悠悠地在散步。
她没多想，按照正常速度地往前走，超过对方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不确定的招呼声。
“赵咏薇”
赵咏薇顺着声音回头看去。
是一张陌生的年轻脸庞，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一件宽松的碎花连衣裙，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
刚才她从背后看才没发现，对方怀着身孕，怪不得手扶着腰走路呢。
赵咏薇打量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没有任何印象，只能开口相问：“你认识我”
张明月看向她的视线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羡慕，“我是张明月啊，以前我们是小学同班同学。”
为了让赵咏薇想起自己，她按捺不住地讲了几件小学时候发生的事。
伴随着她的讲述，赵咏薇的脑海里有一个身影慢慢聚拢成形：高挑的个子，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声音清脆。
赵咏薇想起来了。六年级时，张明月的个子已经是全班女生中最高的。他们班的教室在教学楼的五层，每次班里搞卫生时，她总会帮其他女同学把最上面的玻璃都擦了。
她站在椅子上就能轻易地够到，而女同学们却不得不站在窗台上拼命伸长胳膊，很多人看着窗外吓得双腿发软。
因此，张明月当时的人缘非常好，全班女生都喜欢跟她玩。跳皮筋，跳房子，打口袋......每次活动课玩游戏时，大家都争着跟她一组。
赵咏薇一时无法把脑海里的那个身影跟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她还是礼貌性地问道：“你家住在山上”
张明月笑着点头，“对呀，我家一直住在这里。”
两人寒暄了几句，赵咏薇尽量控制着视线停在对方脸上，不往下面看去。
张明月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主动问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怀孕了”
赵咏薇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
她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正脸时，还以为她二十多岁了。知道她是张明月跟自己同龄后，立刻意识到应该是怀孕的原因，才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张明月右手轻轻抚摸着鼓起的肚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结婚了，肚子里怀的是第二个孩子。”
赵咏薇瞳孔震惊。
结婚了！
第二个孩子了！
她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跟我一样大，不够结婚年纪啊”
张明月嘴角无力地向两边扯了扯，脸上却没几分笑容，“不够年纪怕什么，不登记只摆酒席呗。等再过几年，年纪到了，再去登记。”
“你爸妈强迫你的”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自愿的。
“我自己也是愿意的，”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赵咏薇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小学退学后，我想去上班没人要，人家嫌我年纪太小。但我也不能待在家里吃白饭，毕竟爸妈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
“那你是回娘家走亲戚”张家住在山上，她从山上下来，在赵咏薇看来只能是回来走亲戚。
张明月摇了摇头，“不，我现在住在娘家。我丈夫去南方打工了，我怀着孕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给我爸妈一个月几百块让我在这边住着。”
赵咏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她丈夫还算贴心，还是该说她爸妈太冷血。
张明月似乎一点不奇怪她的反应。她看向赵咏薇，主动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考上了一个特别好的大学，村子里都传遍了，我在山上住都听说了。”
赵咏薇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笑着说：“恭喜啊。”
不知道为什么，赵咏薇的鼻子有些发酸。
“你生之前，丈夫会回来吗”
张明月的眼里浮现几分迷茫的神色，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到时候看情况吧。”
“别说我了，”她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真羡慕你，很快就能去大城市读书了。你寒假回来时能跟我讲讲北京是什么样子的吗我连追龙市里都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过首都的街道和故宫。”
“好，”赵咏薇用力冲她点头，许下了承诺，“我过年回来一定找你，到时候给你拍些北京的照片。”
她也不知是开导对方，还是说服自己，“等你生完孩子，可以去北京找我玩，也可以跟你丈夫一起去南方打工。”
总之，比她现在独守在落后的家乡艰难地带孩子强。
才十八岁花样的年纪，明明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却早早被困住了手脚。
也许，她走出去，多见识外面的世界，开阔了视野，人也会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宛如一朵枯萎的花，马上要腐烂在东北的黑土地里。
眼见阳光越来越晒，空气里的温度也明显上升，两人不得不分开。
赵咏薇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张明月还站在原地，眼也不眨地望向她的方向。
对方见她停下了脚步，冲她拼命挥手，“有时间来山上找我玩。”
赵咏薇也伸出右手，慢慢挥舞着回应对方，“好。”
回到家后，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在孙桂芳问起时，她把早上跑步后遇到张明月的事情从头到尾没有隐瞒地说了一遍。
“妈，我记得张明月小时候人性格很好，学习也不差的，结果小学毕业后就没再念初中。没想到如今她都结婚当妈了。”
赵咏薇以为她看到的张明月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从她妈那里听到了一个更加令她震惊无比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