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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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晨。 瓯江口外薄雾弥漫，海天交接处染上一抹淡金。 潜龙港所有能停泊大型运输船的码头全部清空戒严。 陆川、孔捷等一众核心将领，连同刚结束训练、整齐列队在码头上的首批陆战队员代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东南方的海平线。 低沉的汽笛声穿透海雾，由远及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艘庞大的“胜利轮”（liberty ship）——“奋进号”与“凯旋号”。 它们巨大的身躯劈开波浪，船艏犁开白色的航迹。 在它们之后，是数艘专门用于运输兵员和装备的登陆舰（lst），其宽阔的艏门紧闭，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钢铁洪流。 随着舰船缓缓靠近，码头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奋进号”庞大的身躯稳稳靠上主码头。粗大的缆绳被水兵们奋力抛上岸系紧。沉重的舷梯缓缓放下，搭在坚实的码头上。 短暂的寂静后，两个身影出现在船舷顶端。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如岩石，皮肤被亚热带的阳光和硝烟熏染成古铜色，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正是陆军中将楚红均！ 他一身洗得发白、沾着泥点油污的美式卡其布军装，臂章上，“87a”的字样清晰可见，头上戴着的英式钢盔侧面，还有一道深深的弹痕擦印！ 他手中没有提公文包，而是紧紧握着一把沾着泥土、刀鞘磨损的日式九八式军刀——显然是战场缴获的纪念品！ 紧随其后，是稍显清瘦却眼神锐利如鹰的李正！同样是中将衔，同样一身征尘的军装，“91a”的臂章刺眼。他左臂缠着绷带，血迹已干涸发黑，腰间挂着一支磨损的m1911手枪，步履沉稳有力。 两人站在船舷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码头上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陆川！ 刹那间！ 楚红均那岩石般的脸庞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古铜色的皮肤下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潮红！ 李正紧抿的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锐利的眼神瞬间被一层浓重的水汽覆盖！ 没有任何言语！ 楚红均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行了一个标准的、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军礼！ 动作之大，带动着破旧的军装猎猎作响！ 李正紧随其后，绷带下的手臂同样抬得笔直！ “报告司令！！ 陆军第八十七军！ 军长楚红均！ 率部十万八千九百七十六人！ 奉史迪威将军令！归建！请指示！！” 楚红均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和一种近乎哽咽的激越，响彻整个码头！ 每一个字都像砸在人心上！ “报告司令！！ 陆军第九十一军！ 军长李正！ 率部八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 奉史迪威将军令！归建！请指示！！” 李正的声音同样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绷带下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两个军，将近二十多万名百战余生的老兵！ 整建制归来！ 码头上死寂了一瞬！ 随即，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老楚！！老李！！！” 一声带着哭腔的、炸雷般的狂吼从陆川身边炸响！ 孔捷！这位92军的铁血军长，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冲了出去！ 他完全不顾及任何军仪，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几步就冲上舷梯，狠狠撞进楚红均怀里，巨大的力量让两人都踉跄了几步！ 孔捷的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楚红均，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糊了满脸！ “他娘的！他娘的！老子以为你们死在缅甸的烂泥塘里了！！” 孔捷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委屈！ 楚红均同样死死回抱着孔捷，这个在缅甸丛林里面对日军师团围攻都未曾变色的铁汉。 此刻眼圈通红，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同样巨大的力量回抱着，仿佛要将这一年多的生死相隔都揉碎在骨血里！ 李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老兄弟，嘴角努力想勾起一个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布满硝烟尘土的脸颊滑落，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陆川。 陆川站在原地，没有像孔捷那样冲出去。 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水光，微微泛红。 他看着李正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左臂渗血的绷带，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战火淬炼后更深沉、更坚定的忠诚与孺慕。 李正在陆川面前一步站定，再次挺直腰板，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再次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哽咽： “军长……91军……回家了！ 没给您丢人！ 在野人山，在密支那，在胡康河谷……弟兄们，都挺住了！ 今天，一个不少，都带回来了！听您……听司令的号令！” 一声“军长”，仿佛穿越了时空，将所有人拉回了战火纷飞前的岁月。 那是楚红均、李正、孔捷共同追随陆川在粤省崛起时的称呼！ 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信任与归属！ 陆川喉头滚动，猛地抬手，紧紧抓住了李正那只缠着绷带、犹自举着敬礼的手！ 他的手劲极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所有的情感都传递过去。 他的目光越过李正，看向舷梯上终于分开、正互相捶打着胸膛、又哭又笑的楚红均和孔捷，再看向那两艘巨轮上。 正如同开闸洪流般涌下、身着同样沾染着热带丛林泥泞与硝烟的美式军装、眼神疲惫却锐利如鹰、秩序井然踏上祖国土地的八十七军、九十一军将士！ 黑压压的士兵队列，沉默而肃杀，带着刚从炼狱中走出的煞气，却又在看到码头上飘扬的青天白日旗和陆川的身影时，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那是一种终于找到主心骨、找到归宿的光芒！ 陆川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对着这支跋涉万里、浴血归来的钢铁雄师，对着楚红均、李正、孔捷这些生死袍泽，行了一个无比庄重、力透千钧的军礼！ 没有激昂的演说，没有煽情的口号。 唯有他低沉而清晰、如同磐石般砸在每一个人心上的声音，在潜龙港的晨风中回荡： “回家就好！袍泽们！” “吕宋的血火，等着我们去踏平！风暴之眼，由我十三战区的铁拳——定鼎乾坤！” “登舰！目标——马尼拉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