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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硬的家伙,也有软的时候。就像赫这勃打狼的意志,从开始就动摇,根本没想到后来坚持了那么久。虐完五只狼崽子之后,他实在是太累了,回家之后,一睡就睡着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感觉身体有点酸痛。他翻个了个身,突然感觉好害怕。听老辈子人的述说,狼是很有灵性的野兽。惹恼了狼群,可不是好玩的。再说,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还要看顾三个孩子,尤其是女儿赫连仁,这几天特别需要照顾。

想好了,他立马行动。迅速穿好衣服,洗了把脸。他想先把五狼仔收拾回来,狼皮狼肉狼油之类的还可以换点什么。他拿了长枪和刀子,超旧居的方向走去。当他翻过那道道峁来那道道梁,他惊呆了。狼!好多狼!成群的狼!好多关于狼报复的故事,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刮起了风暴,吹起了巨浪。他知道他惹祸了,他给人们带来了恐惧,给村子带来了灾难。他可以逃走,带着三个孩子离开;或者村子搬迁,全村搬走。移民不可能,逃跑不是他的个性。他的此生往后的职业,基本上,真正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他一步一步的变成了,负责公共安全的男人,最终成全了一个灭狼英雄。

他转身就跑,回家全副武装,旋即去敲钟,庙上传出了钟声。

当当当!当!

当一部分人懒洋洋地汇集起来的时候,狼也不慌不忙的退却,甚至有点软绵绵的感觉,那是狼伤透了心。或许是累了,有人说,昨天晚上就听见了狼的嚎叫声。更多的人说,嚎了大半夜!

赫刘勃,看人来的这么少,一而再的大家失去了危机感,减少了热情,慎重地说:“我打狼也。”众人看着他,搞不懂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认真地说:“就像我爷爷一样,要打一辈子!”

赫刘勃的爷爷,打了一辈子狼。十分疲惫,十分厌倦。他准备六十岁退休,但六十五岁才办了手续,他太累了,在林子里睡了个午觉,狼舔了一下他的脸,却咬掉了他的脚,整个左脚。确切的说,是狼咬断了他左脚的脚脖子。爷爷没有一点点的疼痛感,爷爷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爷爷交代,后世子孙,只准务农,不准打狼。狼不惹我,我不惹狼,狼若要惹我,不要和畜生计较,赶跑就好。爷爷总结道:狼是打不完的!就像给古老的经典作注,他补充解释:人打野狼肉常有,狼咬一口受不了。他觉得还不够,像一个婆婆妈妈的大学教授,再进一步详细阐述:我打了一辈子的狼,吃狼肉,卖狼皮,售狼油,狼越打越多。狼咬我一口,我就动不了啦,虽然我一点不疼,但总归是动不了啦。我打了一辈子的狼,我累了,我要退休了,我这辈子该干的事都干了,你们谁也不准打狼!

这个可以视为爷爷人生最重要的总结,人老了,心软了,有些事情搞明白了,想通了,不想争强斗勇了,天人合一了,回归自然了。

赫刘勃的爸爸,完全遵照了这个总结,像羊一样的过了一生,完全像个务农的汉族人。当然,赫刘勃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汉族人了吧汉族就像大海一样,海纳百川。混血儿属于哪一个民族生存嘛,搞那么清楚干什么赫刘勃的爸爸务农,温良恭顺。当然,听到警钟,还是会集体行动。是跟随集体行动,不是他单独行动。

爸爸把厚重的总结,传接到儿子这里,儿子的心脏内,不知道那个游牧民族的血液又流淌出了声音。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爷爷的总结只是理论,流淌的血液才是生命。赫刘勃以务农为主,顺便打个山鸡野鸡,套个兔子什么的。这就离狼不远了,和狼抢食了。学了一些狼的凶狠,学了一些狼的猜疑。猜疑用在了老婆身上,凶狠后来反用在狼身上。猜疑对付女人和凶狠对付野狼,都是要命的是情。女人太弱,有猜疑就能足够要了她的命。狼太无情,凶狠不够还要全副武装。在爷爷行头的基础上,他又做了更彻底的预防。

余生打狼的决定,是赫刘勃宿命里确定的目的。爷爷的行头全在,更多的是爷爷光辉的形象和一生的经验,以及爸爸温良恭俭让的反面影响。他觉得爸爸太窝囊了,活的像一只绵羊。如果让他像爸爸那样活一辈子,他觉得还不如让狼吃了。

但是,狼毕竟是狼,狼不是羊!

像羊一样活着,还是像狼一样死去

像爸爸一样正确,还是像爷爷一样犯错

在农田里安逸,还是在林子里冒险

赫刘勃不再是毛毛躁躁的小青年,赫刘勃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赫刘勃需要考虑全局性的问题。

老婆的水缸,孩子的脸。

全都是因为狼,狼!

打狼,这是最终的决定。打的越多越好,最好是消灭狼种。他没想到,最好还真能成功。当然,成功还有许多其它的原因。但是,成功的种子就是他的那个决定。

有了决定,有了目的,就需要根据目的,调节和支配赫刘勃他自己所有的行动。面对狼群,面对森林,困难肯定是有的,他需要一切克服困难。努力去实现预定目标的:消灭狼群。当时他的心里还没有底,但是他遇上了好时机。后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生产运动,变森林为良田,狼群迁移,他笑到了最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没有了林子,没有了狼。他的大儿子赫连道,像狼一样的走了;他的二儿子赫连德,又变成了羊,像务农汉族人一样的羊;他的女儿赫连仁、孙子赫正材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狼。却又是,完全不同的狼——母狼、公狼。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停下。

现在是狼群逼他,或者说是帮他,做出了一个打狼的决定。当然他也完全可以做出相反的决定:残忍的种田,种田对他来说是另一种残忍。但是他没有,他决定打狼,一生。他翻来覆去,想来想去,决定了一生,是余生。首先,爷爷打狼,爸爸是羊,人们说起爷爷,肃然起敬,看着爸爸,充满同情。还有,狼和他争食吃,狼吃兔子,他也要吃兔子,狼吃山鸡野鸡,他也吃要吃山鸡野鸡。让他想起来就愤怒的是,狼撕了女儿赫连仁的脸。全部狼群都要灭,一个都不放过。先用爷爷的老办法,先行动、再改进,先射箭,再瞄准。

赫刘勃是因为打完了狼,或者说是赶跑了狼而退休的。

就像他爷爷当年躺在床上,喋喋不休地讲,当年如何如何地打狼。讲完之后,他总是加一句后来在孙子身上没有起作用的总结话:你将来不准打狼。

但爷爷的故事讲得太精彩了,让赫刘勃看到了的爸爸精气神就是一只羊。

他给孙子赫正材讲得时候,就不需要加上这句了,因为没有了树林,没有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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