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花开了，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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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群进包间前，还特意回头，意味深长看我一眼，丁群进包间前，还特意回头，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他之前的形象也突然间缩小了一半，像不小心落到炉子上的一枚树叶，很快变得干枯且猥琐起来 一个小姑娘果然笑眯眯扑过来，喊我哥哥。 我整个人就像被马蜂给蜇了，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仓皇而逃了。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流泪，悲伤得像个女人。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你守着一个男人，熬啊熬，有多少个夜里，我裸着身子入睡，那些如蒸汽般的身子，和如荒草般疯长的情欲，不期而遇地爆发。 每一片光滑的皮肤仿佛都开裂似的长出一张张饥渴的樱桃嘴唇，它们需要雄性汗味的浸润与浇灌，我一夜一夜地做着春梦，在春梦里，我竭嘶底里叫喊着：丁群，丁群。熬得就快见亮光时，突然窜出来一个妓女，扭扭屁股就轻轻松松就把你pk出局了。 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生命无常的绳索始终捆绑着丁群行走的脚步，一步步经历内心的险境，重建心灵的秩序，这种秩序的重建可能是建设性的，也可能是破坏性的。 丁群开始眠花宿柳。 更过分的是一次，他又喝多了，我照例去接他，上了出租车，他非说要领我去一个地方。 到地方一看，竟然是霓虹灯处。 进了开开合合的旋转门，里面霓虹闪烁，礼宾小姐分成两排，大开衩旗袍，色彩浓烈，一开到底，见我们进来就鞠躬，手势指向同一个方向。 媳妇，今天让你开开眼！他醉眼朦胧的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的心忽然开始收紧，一点点下沉，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所包围。 果然，进了房间，他点了两个按摩小妹，之后的事情不言而喻。 凯乐门外面，马路上矗立着一排路灯，大片的小虫子在黄澄澄的灯影下飞舞，道旁一人高的树干依次朝远处延伸，稀疏的叶片在微风中晃动。 吹一只气球，吹得越大就越有爆炸的危险，但气球一旦吹起来，总是有一种无法遏止地，要往大吹的兴奋和欲望。 我站在一棵树旁边，抽着烟，心里有些沮丧，甚至还有些许恐惧。 他总说，春天里的花，夏日里的花，秋风里的花，开不过心中的花。但此刻，他心中的花已经枯萎了，连同我心里那朵还未来得及绽放的花苞也凋落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丁群的种种胡作非为，聚沙成塔般，一点一滴侵蚀着我对这个人的希望和信心。 那段时间，我在看余华的《活着》。 看完后，我写了几句简短的书评连同《活着》这本书，放在丁群桌子的显眼位置。 我是这么写的： 韧性决定了一个人能走多远——坚韧是徐福贵的人生底色，在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他学会了坚强面对一切，活出了生命应有的深度和厚度。 其实我是写给丁群看的，我也确信他看到了。因为，我总能看见他，背对着我，坐在窗台的阳光里，一动不动，如一枝枯荷，背影悲凉而沧桑。 有一次，我故意和丁群提及找小妹的事儿，他突然不说话，露出尴尬的笑。 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笑。 我们彼此相互尴尬一笑，意味着俩人的缘分也到了尽头。他似乎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他更愿意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 蓦然回首，发现彼此已越走越远，似乎都没来得及多逗留。 其实，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千丝万缕都清晰织在一点一滴的纹理里，只是当时没有察觉罢了。 此后，丁群还是经常应酬，还是经常偷偷去这个歌厅那个按摩店，但他不会再打扰我了，更不会再叫我一起去。 可能，他是怕我对他失望吧。 如果用动物形容丁群，丁群之前像狗，温情，热乎乎，很容易引起人类情感共鸣。而现在的丁群成了猫，与人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彩云，散了就散了，琉璃，碎了就碎了。这样也好，迷茫和焦虑，任何时候都可能像一场洪水，击垮我们的沙城。如果和丁群走得太近，时间长了，我也会担心自己会像缺了水的植物，不知不觉就脱落了羽叶，终究有一天会活成丁群那幅张牙舞爪的模样。 为了负担弟弟妹妹的生活费和学费，孟莉需要不停接济丁群捉襟见肘、日渐窘困的生活，这也在考验孟莉父亲和他的关系，并一点点摧毁孟莉父亲对他本来就不多的好感。 这让丁群很泄气。 他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块肉，而孟莉的父亲是把锋利的刀，随时随地，都可能划开他的心脏和骨髓，让自己遭受切割之痛。 此后，丁群开始变得心事重重，甚至烦躁不安起来，每天听到的都是他奔奔忙忙不知所归的脚步声。 我感觉他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在乎窗台的盆栽。 不在乎自己的衣服袜子脏不脏，每次脱了就随手一扔，也不洗。 不在乎那部花了两三年时间写完，目前还在修改中，就差最后临门一脚的长篇小说。 他这长篇小说我读过，以一部丁群自己家族为蓝本，勾勒出若干亲戚邻里、乡土熟人社会盘根错节的现实题材的小说，包括经济格局变动、伦理秩序更迭、精神世界嬗变、价值观念激荡等等，阅读它是一种折磨，但又欲罢不能，不忍释卷，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深深拨动我的心弦。 他不在乎以前津津乐道的所见所闻。 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给他讲小区里丁少修的故事。 我们都认识丁少修，以前每次见到丁少修，丁群都会说他是我的本家哥哥，然后热情地过去跟人家打招呼。 丁少修虽是普通上班族，家庭条件一般，但长得高大帅气，娶了一个军人的女儿，叫骆玉岩，我和丁群多次见过她，很白很漂亮，丁群形容她天然妙目，正大仙容。 每次下楼，丁少修宠溺地喊骆玉岩宝贝，丁群听见了就像个兴奋的吃瓜群众，啧啧地赞叹说，“你看看人家两口子这感情。” 骆玉岩给丁少修生了两个女儿，虽然骆玉岩和丁少修的基因都很好，但两个女儿却大跌眼镜，一个比一个丑，黑，瘦，眼睛小，像个小毛猴，尤其大女儿那小眯缝眼，丁少修经常自嘲说，往上数三代都没有这种长相。 我说，“嘿，你知道丁少修吗，就你那个本家哥哥。”
